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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越来越刺鼻,青鸟微微皱了下眉。
那拎刀站在路中间的黑衣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煞气,彷佛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一般,即便是死士兼杀手的红薯,论杀人,和这提刀的人一比,也差了不止一筹。
他的刀,饮了多少人的血?
刀客身后的一辆马车上,卷帘被掀开一角,露出小半张脸,下颏尖尖,面色白皙。
卷帘之后,是两张一摸一样的脸,一人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牙齿咬着薄薄的嘴唇,上面渗出一抹嫣红。
另一人手握匕首,身子挺得笔直,神色清冷。终究是没逃过轩辕家的追捕,既然逃不了,无非就是一死,匕首刺入胸口,不过一瞬间的事,有何可怕的?只是眼前这与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已经怕的不行,若非自己强硬要逃,她或许已经向命运屈服了吧。
外面动手的似乎停了下来,多呼吸几口空气也好,死虽不叫他害怕,但能晚死一点总归也是好的。
一群镖师打扮的人,亦是朝路那头望去,此时那巨兽拉的马车已经临近,众人才看清车前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手持一杆长枪,面色冰冷,男的刚好相反,神色慵懒,时不时酌上一口酒,似乎天下事都难以叫他装在心中一样。
黑衣刀客看到那刺眼的紫袍,嘴角勾起,心中杀意大涨。他出身贫贱,习武后从不掩饰对豪门权贵的厌恶。
初入江湖,他便在江上宰杀了一船膏粱子弟。
能穿这一身价值不菲的紫袍,这人不死也得死!
这些钟鸣鼎食的公子哥,若非生的好,有个老祖宗,他们算个屁!
自己拼死拼活替人卖命,不过是想得到得到几本秘籍,可这些废物一样的公子哥,生下来就有,凭什么?
景舟晃了晃酒壶,喝完最后一口酒,将空壶抛到一旁,道:“青鸟啊,虽说江湖儿郎江湖死,死得其所,事不关己则无需多管,但要是有不长眼的挡在前面,拿剑斩了就是。”
声音不大,却吐字十分清晰,叫那掀开卷帘偷看的人心中一紧,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或许那紫衣公子家世不小,能救自己一场?
“就凭你这废物还想管闲事?小白脸口气倒是不小,爷爷给你一把刀,你敢对着鸡脖子抹上一抹?”黑衣刀客狂笑不已,这车上人还真狂妄!
“一剑斩我袁庭山,小白脸你拿什么剑斩?”
即便是给这废物公子哥天下第一剑,也斩不了他!
他是谁?
他是在三品时便能杀二品的袁庭山!
他年纪轻轻便已经内力有成,习得一身高明刀术,离江湖武夫梦寐已久的一品境也不过只差一线。即便是轩辕家的那些凤凰蛋,有着丹药和轩辕大盘的指点,若是死战,也得被他手中的刀开膛破肚!
青鸟脸色愈发冰冷,身上散出一股煞气,原本被她放下的刹那枪,已经握在手中。
景舟眯眼道:“原来是袁庭山这小人,难怪。”
“袁庭山这厮替轩辕家干了不知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狠勾当,刀下亡魂不计其数,死得其所。仗剑江湖,图一个心中通透,心中小不平,以酒可消之,心中大不平,非剑不能消。”
青鸟点点头,看向袁庭山如同看一个死人。
公子说死,那这人必然要死,即便这用刀的是天下第一人顾剑棠。
替袁庭山掠阵的二十余骑,更是捧腹大笑,这车上的公子哥,还真当自己是那无法无天的北凉世子徐凤年?
即便是北凉世子,只带了一个侍女,也不敢对袁庭山这无法无天的人说这种话!
这公子哥莫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记住了,到了下面见到阎王,就说是被袁庭山杀的!”袁庭山狞笑一声,身形暴起,手中刀斩出一道冷清的圆弧。
这种小白脸的脑袋割下来才解气!
敢在他袁庭山刀前装大爷的,还没从娘胎里滚出来呢!
这一刀又迅又勐,刀锋清亮如雪。
没人会怀疑那似乎是出自公候之家的公子哥能躲的过这一刀。
若是被砍中,免不了身子要断作两节。
这种残忍的杀人手法,委实叫这些行走江湖十多年的镖师胆战。
那紫衣公子哥死后,便会轮到自己这些人了吧?
早知如此,他们断然不会接这趟镖,那马车里的俩人到底是何来路,竟然能惹到袁庭山?
在剑州,常混江湖的都知道,袁庭山是轩辕家的门客,这些年替轩辕家卖命,杀的人实在太多。只要被袁庭山盯上的人,可听说谁曾活下来了?即便是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不也依旧是死在这人的刀下?
莫非车中的人物,是被轩辕家的老祖宗看上了?
坐在马车上偷看的那少女,双手仅仅攥在一起,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
“砰”
一声闷响,耳边并无惨叫传来。
那少女缓缓睁看眼睛,只见清亮的刀锋被一杆古朴的长枪挡住。
“不知死活!”
袁庭山双眼一眯,手中刀横扫而出,上面覆着一层青芒,杀意凛然。
既然这持枪的娘们挡在前面,一并斩了就是。
他的刀,不分男女!
长枪当空一轮,砸向刀锋,古朴的枪身震出微妙的弧度,嗡嗡作响。
袁庭山“咦”了一声,这青衣女子的枪,并非看起来这般简单。刀枪一交,便自刀柄上有一股震荡传来,一叠数下,似乎要将他的握着刀的手震荡开来。
没容袁庭山多想,那杆枪以刁钻的角度斜刺而出,穿过刀锋,散着一点红芒的枪尖直指他的胸口。
这一枪若是被刺实了,透心而出,即便是轩辕家的老祖宗也得去见阎王,袁庭山哪里敢任由这枪刺下去。他勐然变招,用刀画了一个圆,以巧劲将这一枪带偏。
袁庭山的招式变得快,青鸟的枪更快,一枪未果,一枪又来,钝朴的枪尖上霸气更甚三分,袁庭山急忙抽刀挡在身前,厚重的刀身经刹那枪一点,登时弯成一圆弧,似乎下一刻便要断裂开来。
沙尘飞扬,袁庭山双脚滑在地上倒退而去。
原本在一旁观战的二十余骑,此时早已收起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这持枪的女子,非但能拦住袁庭山的刀,看样子似乎还能压下袁庭山一头!
一旁护着马车的几个镖师更是目瞪口呆,之前袁庭山一把刀杀起人来如同切瓜砍菜,即便是行镖十多年的老镖师,都挡不住他一刀,这看着不过双十的女子,一杆大枪竟然耍的如此厉害!
“好厉害的小娘皮!”
袁庭山一边挥刀挡住那杆大枪,一边思量着对方的身份。
有这样身手的侍女,小白脸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难不成这小白脸是哪个王爷的儿子?
天下有六大赵姓藩王,剑州便属那广陵王赵毅所辖。虽然这姓赵的样貌丑陋,体态臃肿,与褚禄山号称南北两肥,但对领兵极有心德,手下可谓是兵强马壮。即便是有轩辕家作靠山,此时他刀法还未大成,也不愿得罪这样的大人物。
即便这人与赵氏藩王没有关系,但仅仅是侍女便如此了得,那公子哥必然是出自一方大势力,甚至这势力不在轩辕家之下。
他虽是从市井里杀出血路来的狠辣之人,不惧死,却也惜命,尤其是他刀法还未大成,没能将轩辕青峰那娘们压在身下。只是那穿紫衣的小白脸实在是可恨,敢在他面前装大爷,不教训一下这孙子,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袁庭山这边天人交战,对杀与不杀的抉择进退两难,他身后的二十余骑却已经看得呆滞。
此时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拿活人来练刀的袁庭山,不是那青衣持枪人的对手。
这公子哥的侍女既然能压住袁庭山,家底儿可不薄,至少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惹的。
为首几骑对视一眼,打马上前,却是起了抢人回徽山的心思。
至于袁庭山的死活,跟他们可没关系,碰到扎手的点子,他们能咋办?
自幼在大家族长大,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该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
只要将车上那俩可倾国倾城的佳人抢回去,孝敬给老祖宗,便是大功一件。
为首那骑一刀砍翻挡在身前的一镖师,暗骂一声不长眼的狗东西,伸手将车帘撕碎,从里面抓出一道身影,猖狂道:“被老祖宗看中,是慕容家祖坟上冒青烟!没眼劲的玩意,不知甘心侍奉老祖,还妄想着逃,当真以为自己能逃……”
他话还未说完,一阵破空声响起,随之脖颈一痛,浑身无力,眼前景物霎时变幻,耳边生风,之后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脸色苍白的女子,跌落在地上,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捂着脖子大口喘粗气,等胸口处的闷痛感减弱,她才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那汉子,他粗大的脖颈上插着一片小小的叶子。
转头再一望,原本二十余骑,此时只剩了一人呆傻般坐在马上,其他人皆是倒在地上,几个仰着落地的人,与她身边躺着的这人如出一辙,均是脖颈儿插着一片叶子。
袁庭山心下大骇,他只是用余光瞥见那穿紫衣的小白脸一抓一抛,轩辕家的人便已经去见了阎王。
“逃!”
他脑中恍然出现这念头。
仅仅是眼前这青衣女子,便已经能将他压制住,若非他内外兼修,常年在六叠瀑布下以水锻骨,此时怕是已经败北。若是加上一功力不知深浅的小白脸,即便是他袁庭山再自大,也不认为自己能以一敌二。
下一刻更叫袁庭山骇然的事随之而来,只见小白脸隔空一抓,那打马欲逃走的人便从马上倒飞而出,落在那巨兽身前。
“这怎么可能!”
“这小白脸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力!”
他袁庭山在轩辕大盘的嘴中已经算是“天才”,一品境界唾手可得,即便是这样,他也做不到隔着十余丈,将人隔空抓过来!
内力催到极致,袁庭山一刀荡开刹那枪,借着枪身上的余劲,身子如箭失般朝后退去。
即便是马车上的那一对仙品炉鼎,叫他耗费了数日才追到,此时也顾不上了。
他还有大好前程,怎能死在这里!
只要轩辕青锋成了他的女人,他就能在牯牛大岗上潜心修行,丹药功夫应有尽有。只需他刀法有成,超越轩辕大盘,倒时轩辕家的人,不论男女,都得给他当狗!
感受到背后生风,袁庭山奋力斩出一刀,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刹那枪的枪尖上,人随之又多逃了数丈远,他哈哈大笑道:“小娘皮,多谢你这一枪,咱们后会有期,下一次再碰到你,爷爷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你等不到下次了。”耳边恍然有声音传来,袁庭山汗毛倒立,反手一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斩去。
刀锋落在空中,噼出一阵爆鸣。
不在这边?
这怎么可能!
袁庭山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刀客最忌掌心生汗,这样会叫自己握不稳刀,可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实在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小白脸的话似是从耳后传来,可那一身紫影却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他身前三丈处。
这人是人是鬼?
“今日之事,都是误会,先前是我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高抬贵手。”他这一生中除了轩辕大盘,从未遇到过如此恐怖的人物!
在这种人面前低头,当是理智之举。
静了静心神,袁庭山又补充了一句:“轩辕老祖对我另眼相看,许诺将轩辕家的嫡孙女嫁于我。”
景舟澹澹道:“你要不是轩辕大盘的狗,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这老东西这般丧尽天良,连幼女都祸害,说是天怒人怨也不过分。”
见那紫影朝前迈动步子,袁庭山肝胆欲裂之际,一声爆呵,却是打算拼死一搏。
想叫他束手待擒,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想让老子死,你先给老子死!”
袁庭山右脚轰然踏地,勐然踩出一个大坑,脚下沙尘飞溅,泥路上掀起一大片厚重的泥土朝着景舟砸去。
似要遮天蔽日的泥土后,藏着一抹璀璨的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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