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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奉先殿。
“儿臣拜见父皇！”
朱樉已经回到了京城，这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汇报情报。
朱元璋的手里依旧拿着奏折，不过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
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老二，起来吧。”
朱元璋淡淡道。
“谢父皇。”
朱樉恭敬起身，静静的等待着朱元璋的问话。
朱元璋也没着急立刻询问，而是继续看着奏折，他不想自己表现的太急切。
朱樉的耐心这时候也练出来了，没有丝毫的着急，就这么默默的等待着。
大概半炷香之后，朱元璋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看向了朱樉。
“老二，这三日，都做了些什么啊？”
朱元璋问道。
朱樉立刻回答道：“回禀父皇，儿臣这三日来皆在苏先生身边学习，所获颇多。”
“哦，所获颇多？”
朱元璋眉头微微挑起道：“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朱樉顿了一下，说道：“父皇，在说这个之前，儿臣有个疑惑未解，询问了苏先生，苏先生让儿臣自己思考，或者可以问问父皇，现在儿臣还是没想明白，所以想先请教一下父皇。”
朱元璋挑起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苏璟这小子不教你，让咱来教？”
“是这样的，父皇，苏先生因为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他手底下有个米行出了点事……”
朱樉随即把平安米行的来龙去脉和朱元璋说了一遍，当然也不乏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表达了自己对王家富这等忘恩负义之辈的愤恨。
“大概就是这样了，父皇，儿臣回来的路上想了整整一路，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樉一脸不解的说道：“这样的家伙，苏先生竟然没有直接收拾他，苏先生甚至还说给他一个机会，儿臣是真不懂。”
听着朱樉把事情说完，老朱的脸色也渐渐变了，似乎是有些意外。
“苏璟这小子，倒是好算计。”
老朱嘴角带笑，对于苏璟的想法，他一眼便看清了。
“父皇，苏先生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朱樉看着朱元璋如此神奇，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老朱收拾了一下情绪，看向朱樉道：“老二，这事其实很简单，咱问你，这平安米行出事了，苏璟手底下其他的掌柜，都是个啥想法？”
朱樉微微思索回答道：“自然是观望，想看看苏先生如何处理平安米行的事情。”
“对，别人都在等，不用说，肯定有人和那个王家富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没王家福的胆子，或者说想看看苏璟到底会如何处理，若是苏璟处理不了，但他们也可以有样学样，若是苏璟随手便处理了，他们便安稳不动，继续当自己的掌柜，可谓是进退有路，丝毫不慌。”
朱元璋简单的分析道：“现在苏璟要给王家富一个机会，一个配合的机会，不就是想做个样子么，把事情搞大，让那些观望的家伙们都不藏了，全都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原来如此！父皇，儿臣懂了！”
朱樉此刻脸上露出了解惑的神色，激动道：“所以苏先生是故意的，就是要看看自己手底下的掌柜们，到底有多少有异心的，好一次性的全部都处理了对吧！”
朱元璋微微点头道：“不错，老二伱说的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此事之后，便如同杀鸡儆猴，下次若是苏璟再度远行，长时间不回去，那手底下的掌柜们，也不会，或者说不敢生出异心了。”
“这招就是想一劳永逸，省的后面的麻烦。苏璟这御下之道，确实不错。”
老朱作为大明的皇帝，类似的操作可不要太熟练。
毕竟，大明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心思可比苏璟手底下的掌柜们复杂多了。
“多谢父皇为儿臣解惑，儿臣明白了。”
朱樉朝着朱元璋躬身，然后道：“那之后，这王家富苏先生到底该如何处理呢？答应的事情，也不好反悔吧，但若是就这么放过王家富这等忘恩负义之人，着实让人气不过啊!”
到底是少年心性，对于这种事的容忍度，朱樉是很低的。
朱元璋看着朱樉此刻愤懑的样子，又想起之前朱樉做过的一些事情，顿时明白了苏璟的意思。
为什么要让朱樉亲自来问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老二，你觉得那王家富忘恩负义，所以一定得好好的处理一下是吧。”
朱元璋朝着朱樉问道。
朱樉点点头道：“没错，父皇，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儿臣以为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朱元璋又道：“那你以为，应该如何处理他呢？”
朱樉直接道：“此等狡诈卑劣之人，就该杀了！父皇也说了，要杀鸡儆猴，杀了便能震慑其他人了！”
对于人命，朱樉的概念很弱。
或者说，对于平民百姓的人命。
朱元璋摇头道：“老二，以后你要出去就藩，到时候你手底下会有很多人，他们之后必然会有王家富这样的，杀是杀不完的。”
“身为一个上位者，要有容人之量，若是因为他背叛过自己就要杀了，那只是一个粗暴的做法，一个成熟的上位者，不应该如此感情用事。”
虽然对朱樉的期望没有对朱标那么高，但能封秦王，也绝对是看重的。
老朱可不希望自己的其他儿子全是草包，在他的预想里，朱标的弟弟们，应该全都是能够帮助朱标管理大明的。
既然要管理大明了，那肯定得要有点管理者的手段。
朱樉日后就藩，在自己的属地上就和皇帝的区别不大了。
这要是御下还这么的简单直接，那老朱的内心是担忧的。
只是，此刻的朱樉完全没能理解朱元璋这话里的意思。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背叛过自己的人不能直接杀了？儿臣不懂。”
朱樉一脸疑惑，或者说震惊。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根本无法相信这话会是从他的父皇口中说出来的。
因为在朱樉的印象里，自己的父皇朱元璋是一个杀伐果决的人，杀起官员来丝毫不手软。
怎么这个时候，竟然说出了这般自相矛盾的话来。
朱元璋看着朱樉淡淡道：“老二，永嘉侯知道吧。”
“自然知道，永嘉侯乃是大明之柱石，战功赫赫，为大明征战，乃是猛将！”
朱樉点点头，虽然之后因为肥皂生意的事情和朱亮祖有了一些小小的摩擦，但对朱亮祖的战功，朱樉还是认可的。
这些都是朱亮祖实打实的拼出来的，磨灭不了。
朱元璋淡淡道：“那你可知道，当年的永嘉侯，曾经是元朝的将军，被朕打败了之后朕见其勇猛，收归麾下，此后永嘉侯伺机判出，又被朕打败，这才彻底的收服他，为大明的建立冲锋陷阵，建立了不少功绩。”
“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朕早该杀了他，哪还有现在的永嘉侯。”
朱亮祖这事，当年也是老朱力排众议的。
毕竟第一次收服之后朱亮祖竟然敢反叛，一般有这样前科的败将，杀了是最简单直接的做法。
但老朱偏偏就把人留下了，朱亮祖作战勇猛，的确是有点东西，是个人才。
后面的朱亮祖也没让老朱失望，战功累累，更是被封了永嘉侯。
这……
听到老朱这话，朱樉一时间愣住了。
他的年纪还小，这其中的事情还真是不太了解。
朱元璋看着发呆的朱樉道：“老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人才也是一样。”
“对待手下的人，要有容人之量，同时，也要知人善用，哪怕是不忠之人，在合适的地方依旧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老朱已经彻底清楚苏璟的用意了，朱樉的性格便是这种喜怒由心，皇子的时候还好，若是就藩了，如此这般御下，必定会出问题。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朱樉低头回答道。
苏璟的行动，加上朱元璋的分析，让朱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
虽然不能说一下改过来，但起码已经在内心种下了一颗改变的种子。
朱元璋说道：“老二，朕告诉你，这事你得记住了，凡事要多想想，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老朱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朱樉，又提醒了一句。
朱樉认真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今后一定多想想今日父皇的教诲，时刻谨记。”
“好了，苏璟还教你什么了？”
朱元璋又问道。
朱樉回答道：“父皇，苏先生还教了儿臣一些话，他说若是父皇问起，可以直接转述给父皇。”
“嗯？”
朱元璋眉头蹙起道：“苏璟到底都和你说啥了，老二你不是去请教他的么，怎么他都让你来和朕说？”
自己的儿子去给苏璟当学生，现在搞的好像自己成了学生，老朱的心情是着实有点复杂。
朱樉如实回答道：“苏先生说了，这几日教给儿臣的东西，回来之后父皇肯定会询问，所以苏先生怕儿臣说不清楚，特意让教了儿臣这些话。”
……
老朱的脸皮微跳，苏璟这话是他的面子在朱樉面前半点没留。
“苏璟，你小子！”
老朱咬了咬牙，但考虑到朱樉还在，还是压下了火气道：“那老二你说说吧，苏璟到底要和朕说什么。”
朱樉回答道：“父皇，苏先生说广开教化，不仅仅是学儒家之道，更需学科学之理，社会之进步，在于科技之发展，而科技之发展，则在于思想之解放。”
“世界广阔，固步自封不求变者，终将吃到惨痛的教训。”
这是苏璟的原话，来的路上，朱樉还特意复习了几遍。
毕竟是苏璟特别嘱咐要说给朱元璋听的，那是不能有错漏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老朱沉默了。
前面的广开教化，朱元璋倒是很理解，关于教育的重要性这个问题，苏璟已经说了很多次，老朱也认真听进去了。
不然也不可能让堂堂翰林院承旨宋濂去和苏璟一起指定新式教育的制定和推广。
只不过，这思想解放中的解放一词，让老朱本能的有些抵触。
因为老朱这人吧，其实很不喜欢变化。
他建立了大明，给大明设立了各种条条框框，目的就是为了大明能一直和现在一样，永远的存续并且被老朱家统治着。
千秋万代的梦想，那是每一个开国皇帝都想要达成的。
虽然谁都没有达成。
此前苏璟说过各种王朝灭亡论，更是预言三百年寿命，老朱当时就有嘎了苏璟的想法，只不过后面又压下去了。
而现在这思想解放，解放就意味着不受到约束，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老朱希望百姓聪明，但不希望百姓有过多的想法。
但苏璟这后一句的内容，却是更加的让老朱在意。
世界之大！
苏璟在牢狱中画的世界地图，早被朱元璋拓印下来，并且摆在了这奉先殿的墙上。
只不过老朱谁也没告诉，平日里都是用布遮着。
但没人的时候，老朱早就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了。
大明很大，但在这世界地图上，好像也就那样。
虽然苏璟所画的世界地图并未标注多少国家，但如此这广阔的疆域，肯定会有其他国家的存在。
就好像遥远的西方存在大秦一样，苏璟这么一个世界地图上，在大海的那边还有好几个巨大的陆地，上面又生活着什么样的人，存在着什么样的国家，老朱不得而知。
现在再听到苏璟这话，意思也很明显了，世界上不仅仅只有大明一个国家，大明若是固步自封，不求进取，未来的教训，就可能来自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
苏璟的预言，老朱一样是很看重的，或者说，相信。
这话让老朱在意的不行。
“父皇，您怎么了？”
朱樉看着脸色不断变化，又一言不发的朱元璋问道。
他还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有过这般脸色。
朱元璋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摆摆手道：“老二，你先下去休息吧，之后朕会再召见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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