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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后,另一位身穿太虚道袍,但衣襟上绣着丹炉的丹师长老也过来了,见一地焦黑,满墙阵纹,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而后,他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墨画。
“别愣着了,先救人。”
两人连忙上前,查看墨画的伤势,随后都松了口气。
墨画看着凄惨,伤势不轻,但没什么大碍。
丹师长老取出一瓶灵液,洒在墨画的伤口上,化解残余的火毒,清洗焦灰的血迹,同时止住伤口的流血。
而后又取出一枚丹药,给墨画服下。
再以手抚着墨画的胸口,不停运气,以浑厚而菁纯的木系灵力,滋养墨画的经脉,治疗他的伤势……
一段时间后,墨画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只是他肉身太弱,所以创伤恢复慢,一时还醒不过来。
丹师长老如释重负,“差不多了……”
“还好,只是受了少量的法术灵力波及……”
“养半个月的伤,调理调理,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他手伤了,经脉也受损了,这段时间内,不能动用灵力……”
丹师长老有些庆幸,又摇了摇头:
“就是,体质实在太差了……”
“身娇体弱的,磕着就伤,伤了还不好养……”
丹师长老看着晕倒的墨画,有点心疼,转过头埋怨道法长老道:
“你好歹是道法长老,没事教他炼炼体,不指望能有什么成就,好歹强身健体,受了伤,恢复得也快些……”
道法长老苦笑,“这我岂能不知?”
“可哪有这么简单,他要真能练,我早就让他练了……”
“学那点皮毛,实战一点用没有。”
“还是磕到就伤,砍到就死,不如多花点时间,学好身法,一点伤不要受……”
“更何况,炼体的功法,刚健威猛,哪里是那么好学的。”
“他底子又差,若是练得多了,肉身枯萎,血气逆冲,还会伤到自己……”
丹师长老闻言摇头,无奈道:
“那我炼几炉丹药,给他养养血气吧……”
虽然功用未必多大,但也聊胜于无吧。
丹师长老说完,又同情地看了道法长老一眼,“你小心点,荀老爷子肯定找你麻烦。”
道法长老头皮发麻。
“你说你没事,教这孩子上乘法术做什么?”丹师长老不解。
“我没教……”
“你猜我信不信?”
道法长老嘴里发苦,“我真的没教……”
丹师长老一怔,见他不像说假话,四处看了看,脸色微变,“那这是……”
“是法术……”
“你这不是废话?不是法术,还能是阵法?问题是,是什么法术?”
道法长老寻思着,“看样子,似乎就是……火球术……”
丹师长老面无表情,“好厉害……什么火球术,你教教我呗,让我长长见识。”
道法长老说不出话。
丹师长老指了指,原本放置法术木偶的地方:
“这个木偶,虽说是筑基前期的木偶,但炼制之初,目的就是为了承受法术轰击,所以法术防御极高,一般筑基中期的弟子,都未必能打破,更别说现在……”
丹师长老眼皮微跳,“被轰成飞灰了……”
而这孩子,不过是个入门不满一年的,筑基前期弟子。
丹师长老又看了看墨画,心中震惊。
道法长老心中也犯嘀咕。
他也不记得,自己教过墨画,什么大威力的法术啊。
再者说,就算有这种法术,以墨画的灵根品阶,还有气海的灵力周天,也根本学不了,也用不出来啊……
除非……
道法长老感受着四周,残余的灼热之气,以及异变的灵力,神情越来越严峻。
丹师长老问:“伱看出什么了?”
道法长老皱眉道:“这不单纯,是法术的威力,而更像是……”
“像什么?”
道法长老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口,只是想到墨画那点年纪,还有修为,心中难以置信,口中喃喃道:
“应该……不会吧……”
……
墨画醒来时,觉得头好晕,手好疼,经脉还有些滞涩。
他往四周看了看,就发现到自己躺在一张洁白柔软的床上,四周素净,焚着凝神香,空中飘着淡淡的,发苦的丹药味。
身旁有一位穿着太虚长老道袍,身姿婀娜,面容端庄,但带着些妩媚的女子,默默地看着他。
墨画有些意外,“慕容……长老?”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虚弱,像是残留着火灵力的创伤,说话有些艰难。
慕容长老微微颔首,“荀老先生怕你伤势恶化,便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
墨画微怔,这才知道,慕容长老竟然是一位丹师。
慕容长老靠近墨画,手指白皙而修长,轻轻摸了摸墨画的额头,声音如晚风般轻柔:
“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左手烧伤,损伤了经脉,半个月内,不能动用灵力,右手是皮肉伤,七日之内,不能握笔……”
“我给你几瓶丹药,每日早晚,服上一粒。”
“嗯。”墨画有些艰难地点头,“谢谢慕容长老……”
慕容长老微微笑了笑。
此后陆续就有其他修士,来看墨画了。
首先是瑜儿。
见墨画受伤后,他就守在墨画旁边,小眉头皱在一起,眼睛湿润,怎么赶都不走。
慕容长老只好给他备了一個小床,还有小毯子,让他睡在附近。
瑜儿安安静静,不吵不闹,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墨画。
墨画醒了,瑜儿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开心。
但因为墨画要休养,所以瑜儿看了一会,就又要回弟子居做功课了。
慕容彩云也来了一次,送了些丹药,还有补品。
见墨画没事,她便安心了,只是叮嘱墨画,修行法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不要再伤着自己了。
墨画老实地点头。
他也知道了一件事:
他听到慕容师姐,喊慕容长老“小姑”,可见两人的确是有关系的。
上官旭也来看他了,除了养伤的丹药外,还带了很多好吃的。
“这些是婶娘,让我带给你的……”
“这里是太虚门内,她不太方便进来,但让你伤好了,去一趟顾家,她再请上官家的丹师,给你调理调理,不要留什么后患……”
墨画点头感激道:
“谢谢旭师兄,也替我谢谢琬姨。”
此外,就是同门的一些弟子,也来看了看他们的“小师兄”。
见墨画气色还行,没什么大碍,他们便放心了,围着墨画,叽叽喳喳地跟他聊天:
“墨画,听说你修法术,把自己炸伤了?”
“真的假的?”
“你到底修的什么法术?”
“不会是火球术吧……”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墨画就会火球术……”
“墨画,出了太虚门,我们就装作不认识……”
“你是我们‘小师兄’的事,千万别说出去……”
“哪有被火球术炸伤的小师兄……”
墨画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悦道:
“火球术怎么了,等我修炼好了,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个火球术就能把你们打哭!”
“我不信!”
“吹牛也打个草稿……”
“区区火球术……”
……
墨画和他们吵吵闹闹,氛围也热闹了些。
慕容长老却淡淡道:“这里是丹室,要静养,你们都去上课去。”
“是……长老。”
原本还想着翘课的弟子们,老老实实地拱手行礼,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唯有程默,一脸不舍,抓着墨画叮嘱道:
“墨画,你早点养好伤,回去教我们阵法……”
荀老先生太严厉了,讲的课太高深了,布置的功课太多了,他根本承受不了……
还是墨画这个“小师兄”好。
……
荀老先生也来看了眼墨画。
他一脸严肃,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墨画一句,好好养伤,但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声劝慰道:
“法术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擅长便算了……”
“你底子不好,没必要非得学着别人,修这些杀伐的法门……”
“你将阵法学好,便足以在修界立身了,别人也不敢欺辱你。”
“若是遇到难处,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说出来,自有宗门为你撑腰。”
“不必勉强自己,硬要学这些法术……”
“更不要伤着自己……”
……
墨画心中感动,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先生!”
荀老先生也不知墨画,听没听进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
将近傍晚的时候,道法长老也悄悄地来看望了一下墨画。
他是负责传授道法的长老,弟子受伤,虽说并非他造成的,但作为长老,多少都要承担些责任。
见墨画坐在床上,左手缠着绷带,小脸虽然发白,但眼睛炯炯有神,气息平稳,真的没什么大碍,道法长老这才放下心来。
道法长老寒暄了几句,踌躇了片刻,还是低声问道:
“墨画啊,你在道法室里,到底用的什么法术……”
他传授法术,也研究法术,所以对未知的法术也十分好奇。
他想知道,墨画究竟施展什么样的法术,才能造成如此大的威力,将一具完好的法术木偶,硬生生地轰灭了……
墨画一怔,眼睛微亮。
醒来之后,他有空就琢磨“法术融合”的事。
但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两枚火球术,神识强压融合之后,威力如此之大。
若非自己最后,以神识强行逆转了法术的方向,而是放任法术的灵力失控……
恐怕不只双手受伤,自己的小命都有危险……
墨画很不理解。
单纯两个火球术融合,怎么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威力。
甚至一点余波,就让自己受了如此大的伤势……
这个不合常理。
所以道法长老在问他,他也有很多问题,想请教道法长老。
墨画想了想,便答道:
“我觉得一个火球术,威力不够大,就想将两个火球术,‘融合’在一起,增强一下威力,然后就爆炸了……”
道法长老皱眉,“胡闹,哪里有这样‘融合’的?”
墨画虚心道:“那应该怎么融合?”
“你理解错了,”道法长老摇了摇头,“所谓法术‘融合’,并不是指,将两个法术,像面团一样,混在一起……”
“法术融合,本质上是术式融合。”
“而且,不是施法后,再融合,而是在施法之前,就已经是一个‘融合’的术式了,只不过看起来,像是在‘融合’罢了……”
墨画恍然大悟。
他记起来了,傀爷爷给自己施展“火球术”的时候,依次将火球凝丝,再编织,形成法术。
本质上,不是将数个火球术融合。
而是其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单独的法术。
自己是照着傀爷爷的方式练的,但因为闭门造车,稀里糊涂之间,好像学歪了一点……
可虽然学歪了,但威力好像也很强……
甚至强得,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
这又是为什么?
墨画眨了眨眼,看了眼道法长老。
道法长老被墨画看得,心里有些嘀咕,不知墨画这孩子,肚子里又打什么主意……
“长老……”墨画小声道,“假如说,有一种可能……”
“两个‘双胞胎’修士,神识一样,灵根一样,施展的法术,也一模一样……”
“没有这种‘双胞胎’修士……”道法长老道。
“我是说假如……”
墨画一本正经道,“……假如有的话,他们的法术,碰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会融合么?”
墨画一脸好奇。
道法长老有些头疼,他最怕遇到这种,想法天马行空,问题稀奇古怪的弟子。
他们问的吧,也有些道理。
但是真去答的话,又很费神识。
道法长老揉了揉额头,顺着墨画的思路,想了想,缓缓道:
“神识一样,灵根一样,那这两道法术,也未必完全一样,因为时间上有先后……”
“对修士而言,时间也是一种法则。”
“法术的施术时间,和法术的灵力构成一样,也是一种固有特征,只不过一般修士,完全忽略了这点……”
“那就施法时间也完全一样……”墨画道。
“这样的话……”道法长老嘀咕了一句,“那这两道法术,便近乎一样,同本同源,它们接触的话……”
“会有两种可能……”
道法长老依据法术原理推测道:
“要么瞬间“融合”,变成一道大火球……”
“要么就是处在可接近,不爆炸,但不可融合的,这种‘相吸相斥’的状态。”
“就像太虚两仪一样,共生共存但又互斥……”
墨画眼睛一亮,心生敬佩。
不愧是太虚门的道法长老,仅凭术理,就能推测出事实来。
“那如果,这两枚火球,就是‘相生相斥’,但不融合呢?”墨画又问。
“那……”道法长老刚开口,忽而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试过了!
还把自己炸伤了!
墨画心里默默道。
但这种事,他又不好明说,便敷衍道:“我猜的……”
随后不等道法长老回过神来,墨画又连忙追问,“假如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排斥呢?”
道法长老果然顺着墨画的思路,又思考下去了……
“因为本质上的术式,还是不同的。”
“术式结构,便是法术灵力结构,是法术的本质。”
“术式必然互相排斥。”
“一般法术,哪怕是同一修士,施展的同一法术,术式结构相似,但术式本身存在,又是独立而不同的。”
“就像是,炼制制式灵器,所有灵器都是一个‘范具’,炼制出来后,形制看着相同,但实际每个灵器,又都是不同的存在……”
“你说的这个,‘双胞胎’火球,也是一样的,它们虽然其他都一模一样,但本质的‘术式结构’,是相互独立的……”
墨画点了点头。
不愧是道法长老,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自己也猜测,火球相斥,是法术内在的,术式结构的问题。
墨画又问:“那这两个‘双胞胎’火球,能形成不同法术的‘融合’么?”
道法长老摇头,“不行,术式结构相斥,融不到一起去……”
“有办法让它们融么?”
道法长老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还是摇头。
墨画眨了眨眼,“假如……”
“使用蛮力,以强大的神识,控制火球,快速对撞,会产生融合么……”
“对撞?”道法长老摇了摇头,“应该还是融合不了……”
“最多算是‘聚合’,但这种聚合,风险很大,会影响法术术式的稳定……”
“以神识瞬时强压,迫使火球聚合,会瞬间产生强大斥力,使两枚火球内在的术式结构崩溃,灵力失去束缚,产生异变,内在威能释放,从而……”
道法长老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忽然一愣,目露骇然。
他看着墨画,震惊得说不出话,“你不会……”
你不会真的,是通过火球碰撞,使术式结构崩溃,而造成强大的破坏力,轰杀了法术木偶吧……
随即他又不解,“你是怎么……”
是怎么做到的?
同本同源的“双胞胎”火球……
神识强控,聚合火球……
这是筑基前期,能做到的么?
墨画小声道:“我就是胡乱想想,随便问问……”
道法长老默默看着墨画,心道我信你才有鬼。
同时他也心中感慨。
不愧是荀老先生。
慧眼识珠!
看重的弟子,不光在阵法上很有才能。
在法术上,也能另辟蹊径,有如此鞭辟入里的研究……
只是……既然是荀老先生看重的弟子,这些根底,自己就不方便多问了。
道法长老想了想,目光微沉,似是下定决心,将原本不该传授的“法术术理”,告诉了墨画:
“灵力向外构成法术,法术是灵力的外衣。”
“但灵力内在的本身,其本质变化,也蕴含强大的威能……”
“一般法术,是以灵力,构成术式,结成法术,从而拥有杀伐之力……”
“但反过来……”
道法长老目光一凝,声音微沉:
“通过法术,引起术式结构变化,从而引起灵力异变,释放大量不稳定灵能,同样会造成,极强的破坏力……”
墨画目光一震。
这岂不就是……
阵法崩解!
虽然方式不同,一个是阵法,一个是法术,灵力的异变也不同,一个是崩解,一个是聚变。
但其本质原理,是一样的!
道法长老见墨画目光通彻,这么快就明白了,有些愣神。
这孩子……不会以前,就做过这种事吧……
怎么感觉,一点就透的样子?
道法长老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便咳嗽了一声,起身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墨画很有礼貌道:“长老,您慢走。”
但他又有一件事很在意,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
“对了,长老……”
墨画小声问道:“……您贵姓?”
道法长老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有些生气,还有些难以置信,伤心道:“这么久了,你竟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
没办法,宗门长老太多了,还有代课的,偶尔还换来换去,有些长老他真的只是面熟,但叫不出姓名。
墨画尴尬地笑了笑。
道法长老无奈道:“我姓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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