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掺了水的高人也算高人,老话都说了,技多不压身,别到了真要用的时候,再去苦恼曾经的不努力。
只是脑袋这么一转,潘垚就想通了,拜师,必须得拜师!
再说了,谁还没做过斩妖除魔,叱咤江湖的美梦啊。
“爸爸,我想学。”潘垚点头应下,瞅着于大仙甜甜一笑。
她也不认生,当即就抱着打鬼棒,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师父!”
“哎!”于大仙喜得不行,邋遢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好,乖徒儿乖徒儿。”
“三金呐,今儿也是迟了,明儿一早,你们好好准备准备,咱们再来行这拜师礼吧。”
迟吗?
潘三金和潘垚抬头瞧了下月色。
鬼炁褪去,大圆盘的月亮重新莹莹有光,照得小庙这一处亮堂堂的,古诗里说的半分不假,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两人瞧了一眼于大仙,又对视一眼。
这段时日一道生活,虽然是半道出家的父女,那默契却是十成十的,半点不打折扣。
潘垚听出了于大仙嘴里的潜台词,行拜师礼,还要他们准备准备,这是老仙儿想讨点儿好,想让他们送一份厚礼呢,而她那生性节俭的三金爸,那肯定是想着能省则省。
果然,下一刻,潘垚便见潘三金出手了。
只见潘三金摆手,不拘小节模样。
“不迟不迟,都说打铁趁热,咱们今晚就把这拜师礼行了吧。”
他眼睛左右环顾了下,索性也不挑地方,从老庙里搬出了张官帽椅,往空地上一搁,不忘带出老仙儿打瞌睡常坐的蒲团。
“好了,天地在上,月亮为证,我这当爸爸的凑个热闹。”他拍了拍手,将于大仙往太师椅上按,“今儿,我让盘盘给你敬茶,以后好好的孝敬您。”
茶也是现成的,老仙儿屋里的八仙桌上搁着一搪瓷杯,里头还有六分满的凉茶。
于大仙是个讲究人,熬的凉茶也不一般。
白花蛇舌草,细叶石桃仙,三叶鬼针草,三种草药晒了熬一锅夏日凉茶,茶汤搁在搪瓷杯中,沁凉幽黑,瞧过去就特败火。
“盘盘,来,给师父敬茶。”潘三金招呼潘垚。
“哎!”
潘垚懂礼又乖巧,她捧着凉茶,往蒲团上一跪,双手将茶汤往于大仙面前一奉,笑得眼睛微微弯起,“师父,喝茶。”
于大仙有些发懵,屁股才坐下凳子,紧着就跟凳子上有钉似的,一下又要站起来。
潘三金热情又客气,“欸,你坐你坐,快接茶啊,孩子手短,都举酸了。”
“啊?喝茶喝茶。”于大仙接过茶,皱着眉,还有些恍惚,“就这样拜师了?”
“不够吗?”潘三金环视了下周围,不解了,“高凳,敬茶,这不都有了?”
于大仙觑了潘三金一眼,怀疑这人是在装糊涂。
这拜师,怎能没有拜师礼?
被这幽幽的眼神盯着,潘三金顶不住了,他一拍脑袋,懊恼模样。
“哎呀,瞧我,糊涂了糊涂了,光顾着让盘盘敬茶,都忘记拜师礼了。”
于大仙满意了。
这才对嘛,拜师哪里能没有拜师礼?就是有偃骨的好苗苗,那拜师也是要有拜师礼的嘛。
不过,这拜师礼,他该收点什么好呢?礼太轻了可不行。
于大仙捧着凉茶,腰间一松,靠着太师椅摇蒲扇。
他开始浮想联翩。
辣炒猪头肉,小蘑菇炖鸡,芋头番鸭……嘶溜,香,好香,都好香。
“爸,咱们不是给大仙带礼了吗?今晚特意带来的。”潘垚开口,加重语气,打碎了老仙儿的美梦。
三金爸和于大仙之间,潘垚自然选她的三金爸。
一听潘垚的话,潘三金顿时知意。
他一扫颓势,又一拍脑袋,喜上眉梢,“对对对,我们今儿给老仙儿带礼了,都怪刚刚那吓人的鬼,差点把给老仙儿的礼忘了。”
潘垚偷笑,瞧着潘三金动作利索的将大榕树下搁着的两块瓜捧回。
潘三金:“盘盘,来,好好孝敬你师父。”
“哎!”潘垚接过,两手捧瓜,声音响亮,“师父,吃瓜!”
于大仙:……
……
两片瓜,一盏泛凉的茶,潘垚给自己认了个掺水高人的师父。
于大仙捏鼻子吃瓜。
罢罢罢,这三金的小气,他又不是头一回见识。
这时,地上躺着的那人转醒,发出闷闷的呼痛声,潘垚三人被动静吸引,回过头顺着声音看去。
“哎哟,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都痛。”地上的汉子捂着腰坐了起来,瞧了眼周围,满脸的发懵,“我这是在哪啊。”
戏服掉落,这人身上只穿着条裤衩和白背心,绣花鞋也没了,两个大脚丫光溜溜的翘着,坐起来时,那脸还是上着妆的。
“啊!”他惨叫了一声,吓得潘垚三人又是一个惊跳,“怎么了怎么了?”
下一刻,就见这人扒拉着自己的皮肉,瞅着上头赤红赤红的抽条,又想哭又是懵,还有气怒。
“谁打我了?”
潘垚:……
……是她打的。
刚才初初上手打鬼棒,动作是没轻没重了点,嘶,这痕迹,瞧过去是有点痛。
潘垚偷偷的往潘三金身后藏了藏。
“是不是你们!”谁在现场,谁是嫌疑犯,汉子坐在地上,含泪指控潘垚三人。
最后,潘垚太小,于大仙太老,他将矛头指向潘三金,厉声喝道。
“三金,你说,是不是你?”
潘三金意外了,“你认得我?你是哪位?”
汉子翻了个白眼,“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啊,白鹭湾的李耀祖啊。”
“是你小子啊。”潘三金恍然。
“别,可不是我贵人多忘事,就你现在这副鬼模样,亲爹妈在跟前都认不出你来。”
潘垚点头附和,“没错,叔,你瞧着好吓人。”
她听潘三金的使唤,进了于大仙的屋,拿了面圆镜出来,镜子不大,背后是一张大波浪港星的相片,是顶流行时髦的东西,贼好看。
潘垚稀罕,多瞧了两眼。
潘三金接过,也多瞅了一眼,接着,他觑了于大仙一眼,哈哈调侃,“哟,美人像呢,我就说老仙儿你有花花肠子。”
于大仙吹胡子,潘垚偷笑。
……
“喏,别说刚才我们抽你,你自己瞅瞅你这模样,该不该抽?”潘三金将镜子捧到李耀祖面前。
怕他瞧不清楚,潘三金将手中的手电筒打开,贴心的给他送了一道光。
椭圆镜子纤豪毕现,手电筒的光照下,上了妆的脸吓人极了,死寂沉沉的死人白,唇红中透着黑,就连那寻常的眼睛好似都有邪气漫出。
“妈呀,鬼呀!”李耀祖手舞足蹈,鬼哭狼嚎。
潘三金没好气:“那是你自己。”
潘垚抱着打鬼棒,“叔,你别怕,鬼要是再上你的身,我再帮你抽它。”
好半晌,李耀祖才找回理智,找回自己说话的舌头,磕磕绊绊道。
“抽,是得抽……多谢阿妹了,回头叔给你买好吃的。”
芭蕉村这一片,唤小丫头都是阿妹,唤小男孩是阿弟。
“叔客气了。”潘垚笑得腼腆。
李耀祖被自己的模样吓惨了,又听潘三金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刚刚的事说了说,知道自己这是被鬼上身了,再瞧被摆在一边的戏服,妈呀的一声,一下就蹿到了潘垚身后,离那戏服远远的。
潘垚将打鬼棒撑地,小小的个子给李耀祖莫大的支持。
潘三金好奇,“你这是在哪里招惹上的鬼啊?还跑我们村里来发疯,你是不知道,你刚才拉着于大仙,那是又要亲,又要抱,大仙都快给你糟蹋了。”
于大仙,李耀祖 ::::::
两人都是一脸的青,一脸的白,对视上一眼,还能添道红和绿,潘垚瞅着这两人的脸色,那是都能开染坊了。
显然,她三金爸这是一下踩了两个人的痛脚了。
李耀祖被这么一憋,本来不想理潘三金了,不过,他也怕啊,这源头要是没处理好,回头又有鬼来上他身可怎么办?
毕竟,来了个小兰香,说不定还能再有个小茉莉香。
不单单老仙儿担心清白没了,他也担心啊。
李耀祖语气沉重:“这事儿,说起来和三金你也有关系。”
“我?”潘三金意外了。
听到和潘三金有关系,潘垚的神情一下就认真了,抓着打鬼棒的手都紧了紧。
随着家庭联产承包制的实行,这几年,全国各地的生产大队逐渐正在解散,今年七月初,芭蕉村的生产大队也解散了,从此,芭蕉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分田入户。
潘三金家中人丁少,分的田也不如别人多,他便想着开垦些荒地。
芭蕉村靠山临水,村子后头的那座山唤做岷涯山,山势连绵,青葱郁郁,里头物产丰饶,水脉充沛,潘三金选了山脚的一处开挖,偏生这么巧,他挖到了一处墓。
……
潘三金见潘垚听得认真,应和道。
“没错,是一座墓,上头没有碑,不然我瞧见了肯定绕道。其实也没费很大的功夫,几个锄头下去,我就发现不对了。硬邦邦的,像是砖头。多挖几下,我跳下坑瞅了瞅,瞧着像座墓,我就停手了。”
这掘人坟头,多不吉利啊!
“再后来呢?”潘垚听得津津有味。
潘三金摊了摊手,“再后来,再后来我就上报到大队里了,还得了奖励呢。”
他颇为自豪,“就是家里那对搪瓷杯和红毛巾,新的那一个爸爸前两天还给你用了,好使吧。”
“好使!谢谢爸。”潘垚捧场。
潘三金笑得开怀。
李耀祖一抹脸,“你们也知道,你们芭蕉村的大队长陈头头,他是我姑丈,我这不是听他说了墓的事嘛,就,就想去瞧瞧。”
他有些支支吾吾,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几人。
“这一瞧,哪里想到就鬼迷心窍了。”
潘垚三人恍然,瞧着李耀祖的模样,他哪里是瞧过后才鬼迷心窍?这是一开始就鬼迷心窍,想着去墓里翻翻,瞧瞧能不能占人家死人的便宜!
“该!”潘三金唾弃。
潘垚点头助阵,“该!”
于大仙也若有所思,“陈头头啊……难怪那鬼喊我昶郎。”
几人被他的感叹吸引了,都回过头,视线瞧着于大仙,显然在等着他的下文。
于大仙轻咳了两声,“都瞧着我作什么,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他转身进了小庙,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个木匣子。
潘垚定睛一看,这匣子是暗红色的,上头浮雕着两只展翅的大雁,瞧过去颇为古朴。
于大仙打开匣子,里头是半根凤钗,金子打造的,流苏是红豆样式的小宝石。
“这是大队长给我的。”
潘垚抬起了头。
于大仙嘴角抽了抽,他也不知道自己心慌啥,下意识的就开口解释了。
“错了错了,不是他给我的,是他搁我这的,他哪能送我这玩意儿啊,瞧着就像定情信物似的,老仙儿我都这么老了。”
潘垚:……
都怪那小兰香,瞧他把她高人师父吓的,都草木皆兵了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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