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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忧子的手很脏。
这一点吉白圣司也是知道的。
些许伪证,他其实也早就在预料当中。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下手居然这么狠。
直接就把这么一大盆脏水往他们身上泼。
这下子局势可以说一下子就倾斜了。
毕竟暴力对待孩童外加半年多的空窗期这两点基本是坐稳了。
但是——
既然山田忧子那边这么出招。
他也不是没办法应对!
吉白圣司深吸一口气,看向法官。
“法官大人,作为原告监护人北澄有波没有能力担任北澄实监护人的证据,我想让几位证人出庭。”
来了。
山田忧子抬起头。
她虽然没说话,但只是听见吉白圣司这句话,就已经心里有数。
她知道对方肯定会拿北澄有波说事。
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这会儿居然还请了几位证人出庭。
这做得可真够绝的。
山田忧子托住下巴,等待对方出招。
吉白圣司请来的证人分别是北澄有波的大学同学,北澄家亲戚以及高中时期的朋友。
大概是三春有加子将北澄有波的事情告诉了吉白圣司。
所以对方才能找到这么多证人。
而在法官面前。
这些人都普遍谈起对北澄有波的印象。
阴郁,与其他人交流困难,一天到晚只能窝在房间里,甚至连出门都无法出门,在某种程度上,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北澄有波女士的事情属实让人感叹,我也相信她有改正自己社交障碍心理疾病的决心。”
庭前,吉白圣司声音平稳得体,逻辑清晰。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连自己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北澄女士,很难担任监护人的责任,照顾好自己的侄子。”
啧——
山田忧子毫无形象地砸了咂嘴。
真说得出口啊。
北澄有波平日里在家里确实有点邋遢。
但绝对不像吉白圣司所说的那样不堪。
对方显然在证词上夸张化了。
于是她当即举手。
“我有异议,没有专业心理医师评估的病历表不具备作为证据的效力。”
“我也有异议,仅仅凭借着孩子不稳定的心智以及暧昧的记忆,我认为这同样不具备证据的效力。”
刚才已经脉络清晰的局面。
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暧昧。
双方都揪着彼此监护人的软弱地方进行猛烈攻击。
局势已经呈现焦灼的状态。
可恶——
吉白圣司这家伙.之前也没这么难缠啊。
山田忧子大感头痛。
她和吉白圣司交手过好几次,但没有哪一次觉得他比今天还要难缠的。
简直就像是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恶心得要死。
特别是吉白圣司抓住北澄有波没有到场这一点反复强调。
就是吃准了北澄有波无法出庭自证。
破解这招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让北澄有波出庭自证。
可这明显是不太可能的。
北澄有波有社交障碍症,别说与他人交流了,到了现场估计连话都说不出来,反而会坐实社交障碍这一点——这毫无疑问是最致命的。
到现在,调解已经陷入了死循环。
想要打破吉白圣司的论点。
就必须让北澄有波出庭。
但让北澄有波出庭,反而会坐实他的论点有效。
这真有些恶心了。
可要说恶心的话。
吉白圣司估计也她差不多。
毕竟暴力对待孩童以及遗弃罪两个大帽子扣下来,他们也有些遭不住。
看样子这次只能到这里了。
山田忧子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大概率就是垃圾时间。
在双方都拿不出有效论词出来又坚持不愿退让的情况下,可能会演变成家事法庭二次审理的状况。
她侧头看向北澄实。
北澄实也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表现已经够好了,伪证做得简直天衣无缝。
但今天估计只能到这里了。
毕竟考虑到北澄有波不出庭的情况下,再怎么争论都无法得出结果。
他刚准备隐蔽点头同意山田忧子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
一位法院的工作人员手持文件从侧门进入,将手中工作文件紧急交给陪审团后,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这才离开。
这让山田忧子也是心头一紧。
什么情况?
难道吉白圣司找到了能证明北澄有波社交障碍的有力证据?临时提出追加证据的申请?
她忍不住看向吉白圣司。
这才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紧张地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都是一脸懵逼。
不是?
这是什么情况?
她张了张嘴,随后便听见旁边法官的声音。
“这是我刚刚接到的申请。”
“调解当事人的北澄有波女士提出申请出庭。”
“哎?”
这下子不仅是山田忧子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就连北澄实也愣了一下。
提出申请出庭?
北澄有波?
他们这边感到诧异。
另一边,原本已经开始快要开香槟的三春有加子却已是满脸不可置信。
她都已经开始想着拿到抚养权后如何折腾北澄实了!
长椅与地面摩擦。
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她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北澄有波?
那个社交障碍,脑子有问题不管谁提起都是一脸嫌弃,鄙夷的北澄有波.
居然会选择主动出庭?
不会吧?
开玩笑的吧?
她的表情僵硬愣神。
而也就是在愣神的这小段时间内。
她看见了对面的小通道里出现的人影。
正装穿着得体。
原先杂乱不整的乌黑长发,宛若绸缎,倾斜于身后。
过长的刘海经过修剪显得干净而美观。
被乌黑长发所簇拥的新月。
则在场内所有的注视下,展露出难以想象的魅力。
她的双瞳澄澈又柔和,像是入夜后静谧的湖面。
而新月般的脸庞则映衬着黑夜般的长发,白皙的脖颈藏在乌黑的长发之中。
唯有透过鸦羽般的黑发缝隙,才能瞥到她柔弱的白皙肌肤,宛若黑夜中的点点星星。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最关键的是
“你谁啊?”
三春有加子忍不住张了张嘴。
这是她的真实反应——她真的没认出来眼前如同战国深闺公主气质的女人究竟是谁。
要知道她对北澄有波就只有邋遢,出不了门,阴沉得要死的印象。
老实说。
不止是三春有加子。
就连旁边的山田忧子都呆了一下。
她满脸诧异地看着身边的北澄有波。
虽说早就知道北澄有波顶多就只是性格有点问题,长相方面几乎无可挑剔。
可这未免太无可挑剔了吧?
把正装能传出晚会礼服一样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见的。
在所有或诧异,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
只有北澄实相对显得沉静。
他看向北澄有波。
却发现北澄有波也在低着头看他。
眸光中闪烁着不安。
她担心她的突然出现,可能会打乱北澄实的安排,可能会招致他的指责,她担心她接下来的表现,可能会得到北澄实的责骂。
然而——
“加油,姑妈。”
美丽的双眸瞬间睁大。
没有指责,也没有责怪。
耳边有的只是他不带半分怀疑的加油声。
眼前有的只是他温和的注视。
“嗯,我去了,实酱。”
迷茫从眼底消失不见。
她努力挺直背脊向前走去。
事实上,她的身体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眼神也有些躲闪。
呼吸也有些急促。
前往问询台的路,在这一刻变得很长很长。
恍惚间,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十年前的国中舞台。
对面看台上面坐着指着她的观众,讥讽嘲笑。
身后的友人满脸玩味。
耳边尖锐的嘲笑声,在此刻越来越大。
心中的暴雨也在倾盆落下。
这些都是她一直以来都很想面对,但却又从来没有勇气面对的,十年前的阴霾。
她的心被困在了十年的那天,无法寸进。
可是今天——
她的脚步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迟疑。
因为她想到北澄实一直以来对待她的态度。
可能会有嫌弃、不满、责怪。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她。
在这个连家人、亲戚、朋友都鄙夷否定自己的世界里。
北澄实是第一个对颓丧的她表示认可的人。
所以——
要向前!
生活总是要往前看的!
北澄有波深吸一口气。
她向前迈开步子。
也就是这一步。
过往的阴影在这一刻被她悉数抛至身后。
与此同时。
经久不息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心中常年盘旋的暴雨猛地消散。
阳光破开厚厚的阴霾。
她恍然睁开眼。
这才发现——
她的身后从来都没有指着她嘲笑的观众。
有的只是北澄实的眼睛。
那双从未怀疑过她的眼睛。
从阴影中走出。
如今,她站在了阳光底下。
这一刻.
她走出了阴霾,带着十年前的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由于北澄有波这位当事人出庭自证,原本暧昧混乱的局面,在这一刻变得有条不紊。
面对法官以及吉白圣司的各种提问。
北澄有波一一回答。
她的表现有些羞涩,但也仅是如此。
顶多只能说明她的脸皮比较薄,不太想在这种大众场合露面而已。
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异于常人的社交障碍症状。
吉白圣司之前所有怀疑北澄有波无法作为一个合格的监护人照顾北澄实的证据。
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与之相反。
山田忧子则是没放弃能够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她旧事重提。
将监护人抚养能力这件事重新摆上台面。
三春有加子三十一岁,目前无业,只能偶尔在居酒屋或者便利店打工来维持生计。
这种居无定所,连自己基本生存都无法保证的人,又怎么能保证培养北澄实呢?
反观北澄有波,不仅大学毕业,而且还写出几本出版的文学,可谓是才华横溢。
版税存款更是一大笔(只是宅在家里面根本用不了多少钱)。
两相对比。
再加上三春有加子存在恶意遗弃孩童,暴力对待孩童的嫌疑
裁判的结果到现在已经呼之欲出。
作为辩护律师的吉白圣司这个时候已经沉默不语。
同样,三春有加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吉白律师!不是这样的吧?!不应该是这样的吧?你明明答应我的!要替我拿回抚养权的!”
她抓住吉白圣司的手臂,质问的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主要是她想不明白。
明明之前局势还能说是五五分成。
怎么到现在突然就是一整个转折?
肯定是吉白圣司!
肯定是他根本就没在裁判里出力!
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这样!
“三春小姐,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着声色地将对方的手从领口拿开,吉白圣司看了一眼她。
他在这场裁判里已经尽力了,毕竟是和山田忧子打对台戏,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赢。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尽心尽力。
那边的三春有加子提供的情报却出了岔子。
北澄有波有社交障碍的心理疾病?
开什么玩笑?!
人家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人!甚至面对他和法官的提问都没有半点迟疑!顶多就只是有些脸皮薄而已。
吉白圣司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要不是三春有加子的错误情报,他压根不可能被山田忧子这么轻易拿下。
毕竟三春有加子第一监护人的法律地位无可动摇。
这一次败诉之后。
指不定要被这女人在背后怎么编排。
他的态度冷下来。
而三春有加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一刻,她的目光呆滞,手脚都失去了力气。
然而下一秒.
失去的力气重新回来。
她的表情也变得狰狞可怖。
因为她看到了造成这一切结果的罪魁祸首——北澄实。
此刻的北澄实正露出微笑,拉住北澄有波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都是因为他!
全部都是因为他!
非要去做一些莫名其妙抵抗父母的事情!
所以才导致事情到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翅膀硬了!连母亲都不需要了吗?!伱这个野种!”
三春有加子发出了宛若癫狂的声音。
她挣扎着要从辩护桌后冲过去将北澄实抓住。
但只是刚一行动。
旁边的工作人员便已经将举动激烈的她控制住。
“放开我!都是那个小鬼!都是那个小鬼!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样!”
是啊!
她的梦已经碎了!
纸醉金迷的梦在这一刻全部都碎了!
换来的是家人、朋友的疏远。
换来的是自己的身败名裂!
就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小鬼!
是他一手毁了自己的人生!
而他这个时候居然还舔着一张脸,还能和北澄有波说说笑笑?
凭什么?!
凭什么不好的事情都降临在她身上?
那个小鬼却毫发无伤?甚至还能过着如往常一样的生活?
怨恨!
怨毒!
愤怒!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内心中翻滚。
让她的面容此刻扭曲成恶鬼。
现实与理想的反差,已经让她失去了名为理智的那条线。
她努力挣扎,抬头歇斯底里的质问着。
然而——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以一种让三春有加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眼神,北澄实声音平静地开口了。
“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抛弃掉我的,从来都不是我不需要你。”
八岁的原主被抛弃之后能做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做不到。
每天过着被亲戚踢皮球的日子战战兢兢。
每天都要遭受别人的白眼与鄙夷。
每个夜晚里。
原主不知道祈求了多少次。
只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回来接自己离开。
然而他却始终没等来自己的母亲。
北澄实接手原主身份的时候。
这具身体可以说是十分虚弱。
长期的心理压力压垮了这个孩子。
他离开的时候。
是带着怨恨吗?
还是带着绝望?
这些北澄实都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是——
“这件事还没完。”
北澄实看着被控制住的三春有加子,如此开口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本来就是针对你故意遗弃罪发起的起诉?”
“.你的意思是?”
听到这句话,原本表情状若癫狂的三春有加子脸色大变。
“担心你不明白,所以我还是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作为律师的山田忧子笑嘻嘻地前撑着脸:“在日本呢,故意遗弃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孩童,情节严重的会被判处三个月以上五年以下惩役。”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又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
“不妨请三春小姐猜猜,目前社会舆论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你的量刑是从轻还是从重处理呢?”
“等等.等等?!”
在这一刻,恐惧终于无声无息地浮涌上心头。
“实阿实!我是你妈妈!对吧?你总不能看着妈妈坐牢,坐视不管吧?这对你的子役生涯也有影响吧?”
脸上挤出近乎谄媚的笑容,三春有加子转而看向北澄实。
然后——
三春有加子呆在了原地。
因为她从北澄实的脸上,只看见了一个简单的表情。
这表情的意思很明显。
明显到三春有加子都能读懂——
你只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力量从身体上被剥夺。
三春有加子的表情呆滞下来,面若死灰。
完了——
她现在的内心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一章4800字!顺带说一下,昨天是因为系统审核没给我过,所以第二章才特别晚更。我其实三点左右就写完了。
然后现在去洗澡!洗完澡清醒一下脑壳写第二章!
下面是感谢名单。
感谢TomRC1000起点币打赏、感谢怎敢入繁华1600起点币打赏、感谢相思积岁月100起点币打赏、感谢空空空丸100起点币打赏!非常感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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