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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望着窗外,将宋煜的手自他手腕拿开,敬重而尊重。
这时谢锦端了醒酒茶进来,见太子在对着燕青叫宝宝儿,他明白过来,对燕青笑言:“这是将你认作沈大娘子了吧?上次喝醉把我给搂住叫姩姩呢。”
燕青将拉起被子给宋煜盖上,不敢僭越去看他醉颜,交代谢锦,“你照顾好兄长。我这边上差守城。需要先走了。”
“燕青,我告诉你,你虽然身强体壮,但爷如果搂住你,你未必挣脱得掉。我上次就假装是夫人把爷哄睡了,才挣脱的。给我拿捏的要命。一喝醉他就认不得人了...”
燕将军眸色猛地一沉,脸色铁青,就疾步出屋去,简直落荒而逃,脚步踉踉跄跄险些栽倒在东宫阶上。
谢锦嘀咕,“将军不是没喝酒吗,怎么跌跌撞撞地慌不择路?”
宋煜醉言醉语,“你不见我,你依旧舍不得我......你又独自面对一切了是么……”
***
沈江姩白日里翻阅医书,专攻蛇毒和眼疾的治疗法子,幼时喜爱插科打诨的她,为求良心安稳,问心无愧,越发爱看书了。
也为了...那种她当下不敢言说的追求个人幸福的念头,以及自己热爱的青州的差事,毕竟肃王个人挺不幸福,她不敢明目张胆追求幸福。
她怎么敢打如意小算盘,算着宋煜给她买的青州家宅离她当差的地方只有几步之遥,盘算她和小满和宋煜在青州平淡却甜蜜的外室日子。
她总会想起宋煜那句“突然袭击”,宋煜那夜并没有来肃王府找她,她也免去在肃王府战战兢兢的接待他。
她又指挥着下人收拾箱笼细软,宋煜送的汴绣,大米,红枣,还有珠花,身体油,她全部都要带去凉州,大概是睹物思人。
宋煜收回豫东翌日,皇帝大喜过望,或因修仙问道占据心扉,或因思念亡妻赵婉造成身体虚空,抑或被逼宫,小道消息各种各样,总之宣布退位安心修仙。
择日龙嫡宋煜将要登基,成为新帝,一时间消息在上京传开,这位新帝从太子时期妻位一直未定,坊间不由众说纷纭,新后将花落谁家。
是上京的夏家,还是淮南新帝的母族家乡的某位亲上加亲的官家小姐。
沈江姩想,总之不会是她,她现在连青州的外室也不能做了。原以为封了爵位离宋煜好近,还了猫猫,找回宋煜的娘亲,她就可以和宋煜在一起了。
虽然是外室,但宋煜和夏府婚姻也是为救她满门,她懂他心意,他对夏小姐没有爱而不知。她是上京最受宠的小妾。
哪知,飞来横祸,她和肃王都始料不及,她闯祸了。
沈江姩在正月二十三打算去一趟青州兵营辞行嫪叔,出门前撞见来看望肃王的贤妃,现在该是贤太妃了。
“爵爷打扮这样花枝招展,可是要去找新皇上自荐枕席,风流快活?那位是皇上了,只手遮天,你有靠山了是吗。”
贤妃话很难听,“嫪文极忙军医处,你父亲忙御医阁!你如今也要丢下我的慕儿去攀高枝了?莫忘了是谁救的你们母女的命!”
沈江姩数日来习惯了贤太妃的责备,她不生气,因为贤妃作为母亲,没有错。
“我去见我的导师嫪叔。我并不是去风流快活。我虽然给新帝未婚生女作风不正,但新帝人品清正,是我算计新帝才有孕产女的,您莫诟病新帝人品,所有是非是我一个人的。”
“谁不知他招惹臣妻呢。昨儿不是还在我儿子府邸宠幸你了?”
“贤太妃请你注意措辞,新帝昨日来看望小满,只是出于思念女儿,我和他在贵府克己复礼,没有您说的逾越之处。他是人君,不会在他兄弟府邸失礼的。”
贤太妃冷笑道,“没有要去风流快活最好。你毁了肃王的人生,你休想独善其身!眼睛不医好,本宫决不罢休。你个软娇娇,红着眼睛做什么?昨日有找新帝诉委屈,叫他砍了本宫?让本宫看看新帝人品是多么清正?”
“贤妃娘娘。我今日已经给肃王换了药,料理了茶饭。我去找嫪叔探讨下医眼睛的法子就会归府观察肃王爷的眼疾的。”
说着,沈江姩怒然一顿,“我并没有告御状,请新皇上帮我砍了您!新帝亦是明是非的人。他亦关心着肃王,感激肃王对我母女的救命之恩!”
“关心?睿王被他废了!刺客谁知是不是他安排的?!”贤太妃哼了一声。
“你莫血口喷人!睿王伙同佞臣污他清誉,咎由自取!”沈江姩浑身发抖,“新帝极为看重亲情,他没有派人暗杀肃王!空口白牙,属于诬陷的。”
“你是不是他派来毁掉慕儿的棋子?好个漂亮的人儿。”贤妃怒然进府,“医不好眼,小心我百官面前哭诉少主谋杀他二弟。我素来温贤,说话有分量的,新帝可还没登基呢!”
“我不是棋子。刺客是豫东薛崇仁派来的。您息怒。我会医好肃王的,不要在新帝登基前夕到百官面前哭诉。”
说着,沈江姩服软低下了头道歉,“我错了娘娘,我态度不好。娘娘,我和慕之是自小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他的。您别闹到百官那里。我不是替新帝说话,肃王亦不想旁人知他眼疾,其实大家都是很好的人,眼睛医好就好了。”
“好个伶牙俐齿!”
“母妃!”肃王自府内制止,“是本王准她出府的,我和姩姩的事,您莫须多言。您要她驻府她已经驻府了!我眼睛坏了,我乐意。您别操心!”
贤妃被儿子赤的软了下来,“本宫看姩姩生的美貌,夸她两句,你误会了,慕儿。本宫没有刁难她。”
沈江姩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把所有情绪压下。
宋慕之过来问话,“可是受了委屈?我娘太闹了。我本能的一片好意救你,现在我们俩好生尴尬。”
沈江姩说,“没事。你娘是关心你。你好生休养。我会回来给你换药的。”
“在京好烦。我想早日走去凉州。不如我同我母妃讲,放你归家。”
“不用和贤妃说。那我们如期去凉州就是。我不走的宋慕之,我要给你医眼睛。”
宋慕之心疼的要命,但他母亲那个护犊子的性子,他也没法。只有躲得远远的。
沈江姩耳边突然想到宋煜说,去东宫,沈江姩。她险些要去他身边,可又怕带去麻烦,再有她不能推卸这边的责任。
在军医处见了嫪文极,“叔,你和我爹都不去看肃王了。”
“每日兵营那样多将士生病,叔何必去肃王府浪费时间?你爹忙皇宫那一堆太妃皇子公主也够呛。肃王的眼底毒坏了,没救了。继续医下去,就是浪费药材。你也别白费功夫了。”
沈江姩说,“我不能撒手,我还是希望他眼睛恢复,我和他都轻松一点。”
嫪文极说,“英雄救美,就要承担后果。我没见新帝终日叫心口疼呢,那可是当胸一剑。你也医不好,不如摊牌,投奔新帝,肃王府奈你何?”
“那可不行,正说贤妃对新帝不服。我还给他找事啊。贤妃爱子心切,可以理解,我也不能这样就轻易认输。我希望我带给宋煜的是美好,而不是麻烦。他不能是避难所。”
沈江姩想起风流快活几字,又颇有些委屈,她想念宋煜就是风流快活吗,她...真的是挂念宋煜罢了,她的感情不是风流快活,她昨日在肃王府和宋煜也恪守本分的。她今天也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她根本没打扮。
“我当差的书房在哪里?想去看看。本来我二月就要上差了。现在我得去凉州了。”
嫪文极领她去她的书房,“还记得你在辽北随军当大夫的时候,昔日太子如今的新帝每月四五封书信交代我,你不吃葱花,让我务必照顾好你伙食呢。你记得你比旁人每餐加多鸡腿吧?伙食费是如今的皇上给的。”
沈江姩乍听皇上还不习惯,原来是说宋煜呢。她竟不知宋煜干过这样写信交代葱花的事情。她默默的没出声。
挺精致的书房,充斥着药香,这是她原打算大展拳脚,军医阁一把手的当差地点,她摸摸书架,又摸摸书桌,极为舍不得,正话反说:
“一个月十七两,差事丢了也不可惜。去凉州开医馆,救济百姓也是作为吧,我打算自掏腰包开医馆,慷慨解囊,医穷医急,叔,我在凉州也会受百姓喜爱的。”
嫪文极颇为惜才的看她,他有许多医届难题希望和她探讨的,比如她提到过的断肢再接,或者器官是否可以冷藏互换。很多大胆的猜想,她的脑袋天马行空很敢想象,是他从来不曾想象过的。
器官互换,这样的荒诞的事情她也敢想象呢,把张三的器官给李四,荒诞却使他振奋到满头热汗。
沈江姩略略伤感道:“嫪叔,来和你道别的。给你带了豫东大米和红枣,给我婶子带了三匹汴绣布。”
嫪文极说,“可惜。是真可惜。你想回来就随时回来。叔还可以撑些年,你回来位子还是你的。到时,咱俩可以建立秘密的研究院,重大死囚可以是咱们的实验对象,取得突破就可以造福于百姓的。”
沈江姩说,“谢谢曾经提拔我,给我机会管理团队。嫪叔,再见。”
出青州兵营,沈江姩眉眼温润的看了看兵营对面她的小家,宋煜给她买的外宅,还有那个飞檐烟囱,她没有推门进去,总之里面除了看家的丫鬟仆从也没旁人,进去后徒增伤感。
沈江姩摸了摸青州家宅的大门,在门外抱着膝盖在路沿坐了一小会儿。
她想会不会宋煜会回青州呢,她等了会儿,又很慌乱的离开了,回去晚了,贤妃那边不好安抚,见到宋煜又能如何,只是相望无奈。
然如果她进去了院子,她会发现那位年轻的皇上,宋煜买了一只猫猫,正往空空的猫舍里放,是只胖胖的奶呼呼的橘色的猫,这只橘色的猫猫霸占了粉色的小毯子和猫舍,他对猫说。
“我们等她归家。肃王府不便会面,她一定都好想归家的。她在肃王府流浪有没有受委屈呢。等我们找的异国名医到了帮帮她好吗。”
宋煜察觉到什么,忙提了猫舍打开院门,却见门外空空,并无人在外,他心里悸悸难平,是不是…她来过啊。
***
沈江姩回到肃王府,门外靠着一人,定睛一看,是燕青。
她和燕青并不算和睦,可以说针锋相对。燕青对她很严厉也很挑剔,甚至曾经扔弃过她。
燕青抱着手臂,开门见山,“不要去凉州沈江姩。留在宋煜身边。”
沈江姩静默许久,“正月二十九。去凉州。”
燕青说,“你爱宋煜,他也爱你。你医不好那个瞎子,没必要陪他演一辈子戏。”
沈江姩说,“你应劝宋煜离我远点,你也不想他登基前夕出岔子吧,我医不好肃王,肃王不出声,贤妃找我麻烦的,别掺合我的事。”
“我希望皇上开心。沈江姩。只有你可以让他开心。”燕青真诚的说,“肃王的死活与我无关。你爱他,为什么不见他。”
“燕青……”沈江姩哑着嗓子,“当下不见为好。”
沈江姩不敢为了爱情,在这个当口无视那份愧疚,以及贤妃的滔天怒火,奔赴自己的爱人。
她受不了她珍惜的爱情,被贤妃说成是风流快活,这四个字如果传到朝廷里呢,旁人如何猜测宋煜,会不会说他失了人君长兄体统。
她总不能说见了宋煜就永远不想分开了吧,她也挺无助,嫪叔和沈胤祥都放弃了,她也渐渐失去信心……
“难道…小满真的是肃王的。”燕青说,“这一个多月宋煜...尿布白洗了么。”
沈江姩这几天每日被贤妃教训,今日被燕青怀疑,她只是紧了紧那双被睿王烫坏的手,用力搓着手腕殉情的疤痕。
“是,小满是肃王的。你去话给宋煜听,好吗。”
燕青看着大娘子泛红的眼眶,以及手背的疤痕,他记起自己曾把沈江姩出卖过,沈江姩却宁可被睿王用火烫也维持少主的计划,也是画舫那一夜少主因为怕自己的爱伤害沈江姩而提了分开,她独自怀孕那九个月,他是起因,他心软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事,习惯了。你回去照顾好他,登基前夕莫出乱子。”沈江姩说,“他走到今天都好艰难。我这边都挺好的。每天看下医书,还算充实。”
“皇上昨夜里喝醉了。他想女儿也想你。沈江姩。你若心里苦你可以同他讲的。做皇上的女人,没人敢诟病你。和他商量一下…”
沈江姩想,但是会连宋煜一起诟病,她也会对肃王良心不安,贤妃不会善罢甘休,她不想因为她的事连累宋煜登基不顺利:“他喝醉了…不是说会照顾好自己不让我操心。”
“是。你不让他找你,他也顾及你的声誉,没往肃王府去。他不喝醉有什么办法……你走之前,真的不见他一面吗。你俩这辈子就这样了?沈江姩,你…为他殉情过,我不相信你舍得!”
沈江姩说,“燕青,贤妃说我找他是风流快活。我实际没名没分生了孩子,又离过,现在肃王失明与我有关。他快登基了。我太多麻烦缠身,就不见了,燕青。”
燕青猛地攥手,他看到沈江姩紧紧咬着嘴唇,他第一次因为他一直来排挤的女人而感到心疼。
“行。你俩我劝完了。我这边你能劝劝吗?”燕青改了话锋。
“嗯?”
燕青艰难道:“帮忙约一下杨姗从她娘家去沈府做衣服可以吗。她要和我离,我和杨姗有一儿一女,和离对孩子不好。”
他顿了顿,“没有孩子,也不离,和离对她名誉有损。”
“你这倒是有预谋的。”沈江姩倒是莞尔一笑,“你平时太忙,不怎么顾家吧。宋煜也忙,但宋煜还比你顾家多了。”
沈江姩进府给肃王换药后,没有报备什么就出去了,后头肃王叹口气。
她到底约了杨姗来沈府做衣服,想起之前宋煜让燕青夫妇约她出来做衣服的事,仿佛就在昨日。
沈江姩带了汴绣,送给杨姗了三匹,她记得宋煜说可能看不见她穿汴绣成衣的模样了,她和杨姗、颖儿一起赶做衣裳,她想做一件漂亮的汴绣成衣。
虽然可能宋煜没机会看见,虽然可能会被贤妃说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去风流快活,但她还是要做的,就是那种追求个人生活的小火苗还是没有被愧疚完全掐灭,还是思念着那位她七岁起就中意的郎君。
小盒子又有用武之地了。
衣服做一半,沈江姩劳烦杨姗帮去她客房拿针线,“进门,靠墙的桌子,第三个抽屉里。”
杨姗去了客房二个时辰,回来时眼眶红红的,颈项有些亲密痕迹。
燕青那边理着披风出了沈府,燕青面颊上有红痕,嘴唇被咬破了不少,夫妻俩闹了下情绪,他走前说,“晚上去岳父那接你回家,珊珊,你说的调岗的事我会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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