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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我发现剩下的站在角落里的纸人竟齐刷刷地左右摇晃起了身子,套在身上的塑料袋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就好像马上会活过来似的!
我看着眼前几乎只剩一副木头框架的纸人,内心渐渐被绝望填满,我怎么可能是十个纸人的对手?难道我的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大喝,
“妖孽,胆敢害人!”
这一声大喝犹如黑夜中的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与此同时,站在我面前的纸人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他身上。
我心念电转,赶忙一脚向纸人踹去,这纸人并非是轻飘飘的,反而和常人的体重相当,但我的力量可没有丝毫的保留,我这一脚踹去,纸人踉跄着倒退两步,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倒在地。
紧接着,纸人身上又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是什么原因,倒在地上的纸人顷刻间便被大火吞噬,就好像有人往他身上泼了油似的。
我吓得倒退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那具几乎只剩框架的纸人不断在火中挥舞着手臂,木条被火烧出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便死了过去,而那九个站在角落里的纸人也瞬间停下了左右摇晃的身子,不再动弹,就好像刚才的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似的。
我惊魂稍定,转过目光循声看去,只见404的门口站着一位手捧青色玉碗的中年男人,他身穿一件简洁的青色长衫,身材清瘦,胸前挂着一串佛珠,颗颗光滑圆润。
他脸色淡泊,双眼深邃而有神,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发白的头发束成一个宽松的发簪,用一根灰布条简单地系住,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对微微发白的八字胡,显得他有些仙风道骨。
男人看了看我和毕超,没有说话,他踩着一双磨损的布鞋,迈过我面前被烧成灰烬的纸人,径直来到九个制作完毕的纸人面前打量了一番,片刻后,他转过身,向毕超责问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给纸人画脸的吗?”
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怒,毕超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脸上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男人没好气地瞪着毕超,冷声道,
“你给我背一背扎彩匠的古训。”
毕超浑身一震,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古训有云,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你若不记阎王请....啊!我、我......”
男人打断了毕超的话,解释道,
“行了,这下知道为啥不让你给纸人画脸了吧?画脸既不能画得不像,也不能画得太像,你不但画得像,还用朱砂调制染料,这样就给纸人沾上了灵气,再加上这里风水特殊,邪侫之气横行,纸人没邪性才怪。”
此时的男人已恢复了平静,他将手伸入玉碗,只见这玉碗之中盛着一碗米,这些米颗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是用生紫米、大米、小米等混合而成。
男人口中喃喃着什么,抓起一把米洒在九个纸人头上,这些米似乎有些非同寻常,洒落在纸人身上竟发出一阵十分刺耳的啪啪声,顿时将它们撒得东倒西歪,男人做完这动作的一瞬间,我内心的那股不适感竟好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的九个颠倒在地的纸人,在我眼里仿佛成了真正的死物,无论这九个纸人做得再怎么逼真,我那股好似被人盯着的不适感却再也找不到了,我不禁在内心感慨,这男人绝非泛泛之辈。
男人转过身看了毕超一眼,有些淡然的道,
“好了,现在赶紧把这些纸人搬到楼下烧了,就当送给孤魂野鬼了。”
听见这话,毕超有些不敢相信,他双手攥紧衣角,结结巴巴道,
“烧、烧了?那、那明天怎么办?他们等着要呀......”
男人摆了摆手,淡然道,
“阿超啊,你记住,纸人只有在烧之前才能画脸,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咱晚上重新做吧,你赶紧烧了去,走的时候别回头。”
毕超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敢违背男人的话,他来到这些颠倒在地的纸人面前,一左一右抱着几个纸人便将它们抬了下去,房间内顿时便只剩下了我和这名陌生男人。
我看得出男人绝非一般之人,给人一种乐观面世之感,因此我对他也是十分尊敬,我来到男人面前,礼貌地开口道,
“师傅,您就是毕超的父亲吧?”
男人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淡定的微笑,开口道,
“嗯,我叫毕怀,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毕怀的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我愣了愣,解释道,
“我叫林祈,刚刚多谢出手相救,其实,给纸人画脸的事主要是因为我,还请毕师傅不要责怪他。”
毕怀点了点头,他来到八仙桌旁倒了两杯茶水,语调平缓地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人是要往前看的,就像我手中这杯茶水,虽然茶水已然冷却,但它留下的可不仅是茶香,茶叶在沸水中沉浮时,就好似人们在困境中挣扎,只要最后能吸取教训,历练品格,那便是好事。”
我不由得一愣,心中暗想,这毕怀好深的禅理,竟是个有大智慧之人,我来到八仙桌旁,恭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紧接着我感觉这冰冷的茶水竟有些甘甜清爽,回味无穷,我不禁赞叹道,
“好茶,真是好茶。”
毕怀淡然一笑,开口道,
“茶虽好,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喝到的,饮茶讲究的是一种缘分,就像你我,相识即是有缘人,何来的好茶一说。”
我嘿嘿傻笑着,不知该如何答话,心里却对毕怀又多了几分敬意,我话锋一转,问道,
“毕师傅,刚才那具纸人为啥突然就自己燃起来了?”
毕怀将手伸进玉碗抓了一点米,将其放在桌上给我看了看,这些是由大米、糯米、糙米等不同种类的米组成,颗颗晶莹剔透,饱满圆润,没有丝毫的糠壳与杂质。
“这是百家米,有驱鬼辟邪之功用,我每到一户人家里办丧事,要是遇上家境贫寒的,我便不收钱,只收五粒米,积少成多就有了这么一碗,那纸人之所以会燃烧,正是因被百家米打中的缘故。”
我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我听说过用朱砂和黑狗血的,没想到这年头连吃饭的米都能用来辟邪,算是长见识了。
毕怀看了看我,从怀里拿出一根旱烟,点燃后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沉声道,
“年轻人,我看你面色红润,肤色均匀,胫骨强健,我已经好多年未见过气血如此良好之人了,看样子,你不像这里的人呐......所以你来这究竟有什么事呢?”
听见这话,我心脏狠狠一抽,毕怀果真是深藏不露,除扎纸外和驱邪外,他还会看一个人的气色?我努力保持着镇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心想毕怀不会已看出我是活人的身份了吧?
此时,毕超也已焚烧完了纸人,他灰头土脸地走进屋内,卷曲的头发里藏着几片灰烬,他来到八仙桌旁拿起茶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随后打了一个连楼下都能听见的饱嗝,十分粗鲁。
毕怀皱着眉看了看毕超,没有说话,毕超嘿嘿一笑,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此时的他脸上尽是自傲之色,
“嘿嘿,爸,虽然出了个意外,但你也看到了我的技术,是不是有进步......嘶,哎哟!”
毕超说到一半,两腿狠狠一夹,单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道,
“哎、哎哟,肚子痛,想...想拉屎。”
我见状,神经仿佛被狠狠戳中了似的,下意识地抓住毕超的手腕,我可不能让他进厕所里去,要不然我在父子俩面前该咋交代纸人的事?
“你、你干嘛?嗨哟.....”
毕超满脸不解的看着我,但脸上更多的是痛苦,我见状,一脸认真地开口道,
“那个,我来找你们有事的,那啥,等我走后你在去拉吧。”
毕超听后,疼痛感稍减,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毕怀,最后又把视线投注在了厕所的方向,含泪点了点头。
毕怀没有搭理毕超,而是自顾自地抿了口茶水,忽然问我道,
“站在门口的那位,是你朋友吗?”
听见这话,我起身往门口看去,发现范剑不知何时已站在了404门口,他伸手敲了敲大敞的屋门,开口道,
“我是林祈的朋友,是来接他回去的。”
毕怀点了点头,起身把范剑迎了进来,随后他又倒了一杯茶水给范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毕怀,这位是我的儿子毕超,你们年轻人要是有我能帮上的忙,尽管找我。”
毕怀对范剑的到来先是表现出了一副很意外的样子,而后又很快恢复平静。范剑轻嗯了一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他便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像是在问怎么回事似的。
毕怀从桌底抽出个圆凳,示意范剑坐下,我们四人便围坐在了八仙桌旁,他们的目光霎时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勉强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心中却一直打鼓,说实话,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讲老王之事,而且我也没见郑美莲前来,虽然她并非活死人,而是我肉眼看不见的阴灵,但他的现任丈夫—毕怀,一定知晓她身处何方。
我神情凝重地看了看他们三人,开口道,
“那个,我受委托有一封信要送给郑美莲,请问她在哪呢?”
毕怀愣了愣,随即他将手伸进胸前的衣兜里,抽出手时,掌心里多了个小纸人,这纸人通体金黄,没有勾勒五官和着装,并非是寻常的立体纸人,而是用单纸裁剪而出的,看过去平平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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