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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停在别墅前方,门柱上的月球灯照旧亮着,光盈盈的,看上去温暖无比。
后面车座上半晌没有动静,方波等了几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后视镜。
骆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了过去。
他深呼吸,看了司机一眼,才小声说话,而这音量也与往常他的说话方式有所不同,极度收敛着,生怕真的把看起来陷入睡梦之中毫无察觉的骆伽给惊扰了。
他只是想把骆教授给叫醒,可不是想把她给吓到。
“骆教授~”方波轻声,“我们到了,您醒一醒。”
唤了几声,骆伽都没有反应,方波眉头皱了起来。
他解了安全带,利索地来到后座,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骆伽。
呼吸、体温都是正常的。
方波凑近骆伽的耳畔,“骆教授?”
近在眼前的人依旧不曾有多余的动静。
方波低声,“骆教授,不好意思冒犯了。”
他四指并拢,拍了拍骆伽的脸。
昏暗的光下,骆伽显出某种动人心魄的平静。
方波迅疾收回手,“不好。”
他弯腰退出车厢,关上车门,拨出严局的号码。
——
骆伽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天空。
宛若黑色丝绒铺就的夜空中,没有月亮的踪影,但是有无数星星的光点在闪烁,衬得本就没有太多乌云压顶的天无比辽阔。
这是,开学的前一天晚上?
她手背抵着下巴,真是一段久远到快要化为灰烬的记忆。
是要再经历一遍的意思么?
也未尝不可。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很快,骆伽闲适淡然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她手掌放在栏杆上,五指用力,紧紧盯着前方。
上了高中,她一定要改变自己。
催眠似的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打脸却来得猝不及防,当骆伽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高一(二)班时,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女孩。
“谁那么不长眼啊?”
当骆伽听到这女孩的声音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声。
怎么就这么倒霉跟吴冰心分在同一个班?
吴冰心双手环胸,头稍稍一歪,目光自上而下扫了骆伽一眼,不屑地勾了勾唇,“呦,小野草,你也在这呐?”
骆伽没有跟吴冰心对上,初中三年的同班经验告诉她,越回应,吴冰心只会越来劲。
此刻教室里没有几个人,就连班主任都还没到场,骆伽特意观察了一下塞了书包的课桌位置,沉默着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我可以暂时跟你坐一块儿吗?”有后面来的新同学问骆伽。
“你最好别跟她一起哦,会有大麻烦的。”吴冰心的声音从新同学的背后响起。
吴冰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笑,“她呀,初中的时候就一直被学校里的混混们盯着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跟她走得太近,小心你也被盯上。”
骆伽敏锐地察觉到了新同学脸上并不明显的迟疑与害怕。
就是为了摆脱那群混混,她才这么努力考上这所重点高中的啊。
骆伽的眼睛有些酸涩了,然而她还是强撑着向新同学笑笑,“你去别的位置吧。”
新同学向后退了一步,小声地向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后,便挑了一个远离骆伽的位置坐下。
接下来,大部分同学,但凡有靠近骆伽的意愿的,都被吴冰心友好地“寒暄”了几句,然后都有意识地绕骆伽而行。
原本空荡荡的教室很快就充满了同学们兴奋聊天的声音,骆伽垂着头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心头涌上深深的寂寥之感。
为什么,到了高中,一开头就要让她遭受这些东西?
骆伽的眼眶湿湿热热的,她不停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坚强。
“我能坐你身边吗?”
这声音稍显冷淡,即使是问句,听起来语调上也没有太大的起伏,落到骆伽的耳朵里宛若晴天响起的一道惊雷。
她猛地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站在课桌面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骆伽小心翼翼地问,“没有人跟你说些什么吗?”
女孩子直接把书包放到了骆伽旁边的空桌子上,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
“那又怎样?”
她说着便自如地拉开书包拉链,从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习题册,忘我地做起了题目。
骆伽的目光一直在身旁的女孩子身上,不知怎么的,即使是在刚才被吴冰心那样对待吗,她都可以忍住不流泪,现在却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眼角处溢出来的泪花。
一颗又一颗泪珠从骆伽的眼眶中滴落,她连忙转过头去,两只手不停地擦着,却是越擦越多。
泪眼朦胧时,她听到身旁人轻轻“啧”了一声,一张洁白且叠得四四方方的餐巾纸被推到了她的跟前。
“我叫堂峭。”
由于吴冰心,班里根本就没多少人愿意接受班主任的调配跟骆伽当同桌,堂峭默不作声地揽住了缩在角落里的骆伽。
于是堂峭成了骆伽正式的同桌。
堂峭在数理化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凡是在自己可支配的时间段,她总是看或者是做着竞赛题,而在晚上,堂峭还会多抽出一部分固定的时间去上学校组织的竞赛班。
看起来,堂峭是真的爱数理化和竞赛。
吴冰心曾经开玩笑般地将习题册从堂峭的手上拿走,直接被堂峭一把抓着肩膀压倒在桌子上。
彼时堂峭只是安静地看着吴冰心,虽然面上没有凶狠的表情,却着实把吴冰心吓了一大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堂峭。
跟别的同桌比起来,骆伽跟堂峭的交流着实少了许多,因为堂峭平时就是冷淡而理性的一个人,时常沉浸在自己刷题的世界里,还有一部分时间便是上竞赛班,但是这并不妨碍骆伽成为堂峭的头号小迷妹。
在学校里,除了自己的学习之外,最令骆伽牵挂的,就是堂峭,甚至堂峭在骆伽心里的位置,有时候还要排在成绩之前。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便被堂峭吸引了目光,即使堂峭只是心无旁骛地做着题目,她也能呆呆地看上许久。
正因如此,骆伽也成为了学校里第一个发现堂峭状态不对的人。
堂峭一直过着连轴转的生活,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堂峭开始四处奔走参加竞赛,她与骆伽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过一段时间,骆伽都能够发现堂峭又消瘦了不少。
最先参加的化学竞赛出了结果,堂峭获得了省高中组一等奖,但她没能在全国排名中进入前三名。
彼时所有人都在为堂峭庆祝,只有骆伽看到,堂峭的目光沉沉,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的表情。
她不开心。
竞赛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骆伽看着堂峭把所有的化学竞赛题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担忧围绕着骆伽,她悄咪咪地跟着堂峭,惊讶地看着堂峭将所有的书本撕成碎片扔在垃圾桶里。
这件事情,骆伽谁也没说,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也许,堂峭并没有那么爱数理化和竞赛。
很快便迎来了高二文理分班,堂峭毫无疑问选择了理科。
而骆伽,在综合考量了自己的成绩和兴趣后,选择了文科。
她不是不想跟堂峭一起,而是即使选择理科,按照成绩来讲也不可能跟堂峭在同一个班。
吴冰心也选择了文科。
不知是不是因为少了堂峭的气场压制,吴冰心又变得耀武扬威起来,她总是毫不忌讳地当着同学的面叫骆伽初中时的外号。
“小野草,你说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惹人厌烦呢?就跟那操场上的杂草似的。”
课间上趟厕所回来,骆伽就被吴冰心堵在半路上。
“天天装作一副我很坚强的样子。”吴冰心皮笑肉不笑,“难道这就是穷人家小孩的标配吗?”
吴冰心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骆伽冷眼看着吴冰心笑得花枝乱颤,其实她家算不上太穷,至少吃得饱穿得暖,但是跟现在大部分同学的生活水平比起来,那还真的是不够看。
她知道吴冰心为什么处处针对她,因为她和吴冰心是唯二从那所混乱的初中进入重点高中就读的学生。
区别就在于,她是实打实考进来的,而吴冰心是靠着家里开后门进来的。
她跟吴冰心难免会被人比较,没准也被吴冰心的家人比较了好几回。
骆伽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道歉。”
堂峭的声音突兀插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骆伽的身边。
而骆伽在见到堂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堂峭又瘦了。
瘦的让她有些心疼。
堂峭紧抿着唇,语调低沉,直勾勾盯着吴冰心,俨然是一副不悦的姿态。
吴冰心后退了两步,却还死鸭子嘴硬,“我凭什么道歉?”
堂峭话不多说,将手中的书极为自然地塞到了骆伽的手中,逼近了吴冰心。
光线被堂峭遮挡,堂峭活动着双手,指头关节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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