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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扬尘道上,一骑黑马飞驰,跃过城门,直奔皇宫大内。
殿内,官家立在书案前,案上摆着两份奏疏,一份出自萧侯,另一份刚送抵的来自邕州。
大殿里,官家只传召了三人,萧侯和萧案生早先便在,太子、江相、阮相,几人相继后至。
太子站在正中间,江阔与阮庆向来看不顺眼,各自站在太子左右,萧家父子单站一边。
官家摆了摆手,徐内官将两份奏疏呈到太子面前。
太子接过一看,扬头蹙眉:“南越开战了。”
官家抬手一指:“往后看。”
太子往下翻去,看到第二份奏疏,竟是西疆王庭内变,喀齐取代西疆王位,其间细节不详。
西疆的消息实则来自于萧案生。
离开西线前,萧案生在西疆埋下内线,蛰伏于市,只供打探西疆王庭的形势。
官家看几人已知晓情势,便发话:“说说吧,都有什么想法?”
太子仍看着奏疏,怕漏了什么细节,一字一句又过了一遍:“父皇,西疆只是内变,可南境等不得了。”
官家没有说话,又看其他人。
从听到南越开战时,江相便愣在原处,心和身都在惊颤,也没心思听西疆的事。
“江老?”
官家略等片刻,见人不应,又唤:“江阁老?”
江相被这一愠声唤醒,俯身罪道:“官家恕罪,老臣也觉得,南越意图不浅,南境势微,还需早作打算。”
没说到西疆,江相现已满心只剩久昔的安危。
官家点了点头,又看阮相。
朝中不纳南境的一派,便以阮相马首是瞻。
今日官家召来的几人,江相一派,阮相一派,萧家父子虽不曾表态站哪一方,但其与江阔的关系更近。
至于太子,先前说是不愿纳南境,现下也偏向了南境。
无形之中,阮相已被官家装进了套里,只能从一个口子钻出来。
阮相沉着一口气,好半晌,他松下肩:“南越如今举动,怕是野心不小,还需官家决断。”
官家满意了。
这两件事本来是大事,应在第二日早朝上商议,可要是那样,最后就又变成一场闹戏,不知要唱到什么时候。
在这儿,官家把两方简成数人,都是各自领头的,先把事情拍定,剩下的,让他们自个儿平息去。
最后,官家才看向萧家父子:“西疆之事,还是交于你们父子留意。”
萧案生却另有想法:“官家,西疆新王达苏不同于其兄长迪什尔,
达苏野心难训,长坐王位,必将对我朝不利,而西疆传来的消息不足详尽,动乱事实不清,迪什尔也下落不明,事情或有转机,
臣自请前往西疆,查明事况。”
官家先是没应,看了看萧侯。
萧侯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或难看,只是萧家几代传下,就剩萧案生一个独苗,多少有些顾虑。
片刻,萧侯拱起手:“依官家之意,老臣愿往南下,西疆之事,靠犬子一人恐应付不来。”
官家略显不悦,他又不是不谅人情的人:“自然还要遣人同往,怎么会教你家孩子独自涉险。”
大事议定,官家散去其他人,又独留萧家父子详话。
江相提着心,没有回府,候在出宫路上,等着萧侯一道。
等人出来,江相便急不可待地上前,恳托萧侯去了南边以后,多看顾着久昔。
萧侯自然应了,但他没有告诉江相:官家并未打算直接相助南境,仅需守住内边。
只要南越往北不打过梧州,往东不打过邕州,大赵军就按兵不动。
官家一心治国,不愿兵戈,他的脾性造就了大赵数十年来的安稳与逐渐繁盛。
萧侯想,他要守在境中,便只能派人去打探久昔的消息。
接连两日,萧案生没空去打扰戗画,将所有赴西的事宜准备妥当后,他才抽空去了趟品芝楼,结果连戗画的影子都没见着。
人去楼空。
堂管认得萧案生与戗画是一道,于是拉着萧案生发牢骚:“郎君,我们做生意的,难啊,好不容易得了个摇钱树,转眼被一个小娘子给拐走,您说气不气人!”
被拐走的便是柳琬。
与寻常妓子不同,柳琬不是卖身进楼的,从江沪到京都,都只是她的选择,她去或留,都不必看主家的脸色。
萧案生听了一阵,心想:她难道是为了这个柳琬而上京?
堂管杂七杂八地说完,萧案生猜了个大概:那柳琬惹上了大人物,若不离开,往后恐卷入纷争。
萧案生离开品芝楼,思索再三,还是遣人暗中找寻她们踪迹。
又过一日,萧案生还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她们的消息,和他预想的一样——她不打算给任何人留下行迹。
萧案生有些庆幸,还好他知道他们的总社在梧州,不然天大地大,他要去哪里寻她。
出征在即,然而这次是没有人送别的,须悄然无声的出征。
此去西疆,要出关,要隐匿,要在形势万变的西疆内部获取消息,甚至操控局面,这是此行的目的。
这对萧案生来说,虽为公,但也存私。
从西疆传来的消息中,虽说到迪什尔下落不明,可一字一句里都富于“迪什尔已死”的笔墨。
他不信。
迪什尔的心软也许会教他自食恶果,但迪什尔也不是个傻的,谋定后动是他一贯的作风。
所以,萧案生要亲自去查。
这是他第二次潜探西疆。
上一次还是十二年前,西子泉边,他无意中结识了迪什尔。
在西疆境内,要打听到迪什尔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认识迪什尔之后,不到半天,萧案生便得知了他的身份,和他成了明面上的异族朋友。
从那时起,萧案生与迪什尔相处时,对方口中不乖顺的弟弟便对应着达苏,为保全家生活富足而夙兴夜寐的父亲便是西疆王……
他的倾诉、抱怨、炫耀……以至每一句话,传到萧案生的耳中,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两人的友谊在一次次交心中深厚,甚至在母亲去世后,迪什尔也会找到萧案生诉说心苦。
迪什尔告诉萧案生,他的母亲死于病痛,但更大的原因也是战乱的压力,他的父亲也为此痛心疾首,精神状况不佳。
作为朋友,萧案生安慰了他。
而身为大赵将领,萧案生察觉到,这是一次结束战乱的机会。
他把所有从迪什尔那儿得来的消息上禀,没有犹豫,也不曾后悔。
翌日大早,萧案生领着一队人马,背向刚泛出鱼肚白的天,赶往西北边关,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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