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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同城同心客栈天字号房,陆英收拾过脸蛋后,开了窗户,把半张脸露在阳光下。
“你不怕是鸿门宴?”
见陈易回来,她开口问道。
不久前陈易下了楼与秦图接洽,后者告知陈易相约清风馆,而那便是砺锋阁在城里最大也是最后的据点。
“县令说,先带我去摸清清风馆的布置,那里非熟客不可入,”陈易反问道:“是鸿门宴又如何?”
“危险。”陆英顿了顿道:“楚霸王哪是什么好惹的善茬?”
“我盖有高祖之风。”
陆英横了他一眼。
陈易也不动声色,从怀里摸出签筒道:“来一签?”
陆英眨了眨眼睛,晃了一晃,抽了一签出来。
上上签。
“古人刘阮遇仙……”
陆英瞧着就一惊,传说古人刘阮看破世情,慕道求仙,后游天台遇仙子得成正果,若按解姻缘来算,这签可是遇仙子的签,而且一遇遇两个。
“还等着做什么?”陈易把签收回来,笑道:“启程。”
………………………
清风馆内,戏声阵阵,既是酒楼,又是戏馆,宴请宾客,饮酒作乐,馆中更有佳人绝色,姿色不比寻常青楼花魁好,但要价却是更高,只因要争抢的,才最让人想要。
残蛟赵彦立在楼内,凭栏远望,不急不缓地交代着细枝末节之事:
“托了江心真人之手,宴了一众想去重阳观剑池观礼的道士,其中更有太华山之人,所以今夜行事,以静为主,暗中杀去那闵千户,不要惊动到这群贵客。”
迷魂蝶应道:
“女儿自会传达给一众弟兄姐妹,不过既然是暗中杀去那千户,倒不如物尽其用,让女儿把他采补成人干。”
她的话音悠悠飘荡,身后一众静立的砺锋阁杀手们不寒而栗。
迷魂蝶,既迷人,也迷己,过去不乏有杀手与之温存,但往往活不过三十日便精尽而亡,如似人干,而这已是迷魂蝶格外喜欢那人的份上,收敛后的结果了。
赵彦面色沉静,不曾回头道:“非到必要之时,不要节外生枝,更何况你的魅术要对付更需要的人。”
“谁?”
赵彦敲了敲她胸间夹着的喜鹊阁令牌。
波涛阵阵。
迷魂蝶吃笑了下,从沟壑间摸了出来,上面还有些汗渍,她道:“干爹是要女儿勾引那新座主?”
“不错,听说是不久前提拔上来,补了座主的缺,这种人年轻气盛,志得意满,正是最好对付的时候,把令牌留给你,就是为了等之后喜鹊阁到了,让你来魅惑他,给我们搭上喜鹊阁这一条线,日后也好在京城里埋下暗桩。”
“女儿遵命。”
赵彦还想嘱咐什么,但自高楼处看见一背剑携刀的身影缓缓而来,便沉下了话音。
他娴熟地抬了抬手道:“猎物来了。”
……………………
灯红酒绿,盏盏宫灯摇晃于廊道之中,陈易和陆英一入了这清风馆,便见姜尚立亲自迎了上来。
“龙公子、陆姑娘,都请来这间房。”
姜尚立说话间,深深看了眼陆英身上的道袍。
陈易正欲提步而入,姜尚立忽地伸手一拦。
“怎么?”
“龙公子不卸兵器?”姜尚立问道。
陈易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笑道:“明刀防身,好过暗箭伤人,刀剑放在明处,才能让人知我光明磊落。”
“好!”
说话的并非姜尚立,而是另有其人。
陈易顺着话音望去,只见那人脸庞瘦削,发丝束起,身着宽大衣袍,眉目慈祥,但眼角多有皱纹。
“鄙人赵彦,不过清风馆的小小掌柜,听闻龙公子武功高强,要与县令爷相谈国事,不知是也不是?”赵彦站起身来,拱手而笑道。
眼前这清风馆的掌柜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陈易扫了眼姜尚立。
跟计划的对不上…
这姜尚立在点我?陈易略作琢磨。
“正是。”
赵彦哈哈笑道:“那就恰好,赵某平生素爱结识英雄豪侠,今日县令爷做东,特来与公子见上一面。”
说着,赵彦把椅子推了过来,极尽商贾殷勤本色:“来,坐。”
陈易一手按在椅头:“太客气了。”
赵彦稍微用力,却是僵持当场,再推不动。
“赵先生做什么生意?”
“说不上什么生意起家,至今一无所成,家里也没甚钱财。”
“望月楼、清风馆,都价值连城啊。”
赵彦眼睛微眯,手掌用力,旋即又松开,哈哈大笑道:“过誉了,过誉了,都上不得台面。”
说完之后,他微不可察地扫了姜尚立一眼,打了个手势,但后者一动不动。
跟先前计划的对不上啊…
这姜尚立在点我?赵彦心头奇怪,也怀着同样的想法。
姜尚立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转身去指挥小厮上菜,错开了视线。
赵彦回过头来,眸光在陈易身上已扫了几个来回,陆英不安地朝陈易靠近了些。
陈易勾唇微笑,赵彦在判断他的武功,他又何尝不是?
发丝束起,每一根都收拢在束冠之中,是为厮杀间不让发梢干扰视线,衣袍宽大,层层叠叠,其中不知藏了多少暗器,眼角的皱纹很多,证明他经常眯眼远眺,端详猎物。
“那赵先生做什么起家?”陈易按住椅子,但没有坐下:“厨子?”
“先生你怎么觉得是厨子?”
“如果不是厨子,那虎口上…”陈易笑吟吟道:“怎么会有茧呢?”
赵彦的手顺理成章地松开了椅子,收到了背后道:“坐,请坐。”
陈易悠然落座。
赵彦往后退了一退,同样落座,放在背后的手比了个手势。
宽阔的厢房内,灯火昏暗之处,长帘下的砺锋阁杀手蹲下了身,自暗门中离开。
姜尚立也落了座,笑道:“两位,聊得如何?倒把我这个县令给落在这了。”
“哪里敢冷落县令。”赵彦起身给他斟酒,道:“不过倒一事想请教县令,龙公子过去是做什么的?”
姜尚立道:“这事你还得亲自去问龙公子,我若是知道,岂不是相面的不成?”
赵彦这时道:“鄙人不才,恰好会相面。”
陈易将身子微微前倾道:“哦?还请相相?”
赵彦单手负后,站起身来,靠近过去。
陈易将身子后倾,身子倚靠椅背,姿态慵懒,一只脚恰好伸到了赵彦的身下。
一旁的陆英这时才瞧出一些端倪,这脚随时可以抬起,由下而上踢碎人下巴。
只见赵彦将负后的手伸回来,平放到腹前,呈现虚握的模样,拦住那脚的去路,接着脖子伸长,慢慢打量陈易。
“好面相,额头饱满,印堂发亮,有官运啊。”
“但我现在游走江湖。”
“只是官运有点散,公子发量多,分走了额上的官运。”赵彦顿了顿道:“公子散出的官运有些多。”
“散去哪了?”
“姜县令的县令,怕是承了公子的福。”赵彦意味深长道。
陈易还没回话,姜尚立就大笑道:“我一个县令,哪里敢分龙公子的官运,要是分了官运,我就不是县令了。”
话音落耳,赵彦心中暗暗思忖,看来这姜尚立没跟这千户暗中媾和,没有卖了我等砺锋阁?
陈易则道:“继续相面?”
赵彦回过神来,笑道:“公子官运虽散,财运却不散,在哪里发财啊?”
陈易回道:“干点走镖的事,一路见血,一路是人,都是血汗钱。”
“谁的钱不是血汗钱?”赵彦道。
两人相视一眼,齐声大笑。
陆英看了看陈易,又看了看赵彦,少女听不懂话语的玄机,但又怕尴尬,只好捧着脸赔笑。
席间有婢女上酒,陈易捧起酒碗道:“血汗钱,难挣啊。”
“什么钱好挣?”
“不用血汗的钱最好挣。”陈易转头朝姜尚立敬酒:“我看县令爷的钱就好挣,就在挣我的钱。”
姜尚立受宠若惊,酒碗捧低了一分道:“龙公子英雄豪侠的钱,不敢挣。”
赵彦眯了眯眼睛道:“那县令是要挣我的钱啊。”
“劫富济贫的钱,也不敢挣。”
“都不好挣,那就是两个都挣?”
姜尚立额冒冷汗。
簌簌簌。
厢房外传来脚步声。
陈易和赵彦警惕起来,不约而同按住了兵器。
姜尚立起身道:“衙门的小吏找我,还请稍等片刻。”
赵彦道:“县令爷,不要走远,叫人担心啊。”
“自然。”
姜尚立应了一声,就走出门去,就在门边露出半个身影。
秦图出现在他面前,得到姜尚立示意后,弯腰低头,把嗓音压低道:
“县令爷,不是要卖了这龙公子给砺锋阁吗?”
“你看他身边那女的,那道袍…是寅剑山来的!”姜尚立语速飞快道:“剑甲…惹得起吗?不能误伤,起码得支开。”
秦图瞪大眼睛道:“那咋办?不把这龙公子卖掉,小的怕走不出这清风馆,还是卖掉吧。”
姜尚立偷偷回望了一眼道:
“计划对不上啊,
他们要联合点我了!”
…………………
相较于清风馆三楼的暗流涌动,另一处反倒是一众道人会宴,其乐融融。
既是道人相会,由于各自斋戒不同,自然是以茶代酒,要佐酒的事,自然是之前论道会上的谈资。
“好一个‘大盈若冲’,不曾想这些翻来覆去被前人说尽的道经言语,今日竟有这等解法。”
“殷道友果真见识非凡,‘冲起则盈’的解法,再多加完善,定然不下去前人。“
“诸位都过谦了。”
殷惟郢微一拱手,脸上不尽淡然之色,好似古井无波。
先前太华山上的一场论道,先以道经中“大成若缺”为题眼,随后众人一一引出自己的道理,再引经据典,加以阐述,只是道理总有高下之分,更何况眼界并非相通,往往各执一词,分不出个结果,只是今日却是不同了,这一甲子的太华神女择道经另一句“大盈若冲”入题,旁敲侧击,最后抛出“冲起则盈”的解法,竟压服众人。
场上前来论道的道人无不钦佩叹服。
故此眼下养心厅内,多有赞叹之语,而在赞叹过后,便是谈起了太华神女的道侣。
修行四大宝,财、法、侣、地,
贵为景王女,财自不比多说,她又是为这一甲子的太华神女,法和地更是得天独厚,唯一有所欠缺的,不过道侣而已,可一年之前,殷惟郢与陈易成婚之事,早已借景王府之口传遍五湖四海,这最后一个“侣”字,自此齐全。
四大宝里,寻常人便是得一便已是祖坟冒青烟,可殷惟郢却四者皆得,何其让人叹为观止?
“太华山金童玉女天下闻名,殷道友之道侣,想必也是古今难觅之龙凤……”
“可不是啊,我深居山中也有听闻,那陈易确是奇才,年仅二十多便入了春秋名册,不过似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才知真是奇才啊,否则如何配得上太华神女?”
先前殷惟郢论道惊艳众人,爱屋及乌之下,一众道士更是赞不绝口,这其中只有三分是刻意吹捧,七分则是真心实意、心服口服。
就在一众人交口称赞之时,那女冠却只微微一笑道:“算不得道侣,不过鼎炉而已。”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众人皆为之一震。
女冠则脸色仍旧平静,她轻摇茶碗,继续道:“我所走的,乃是一条新路,这一路不求道侣,长生大道唯我独行,我以一人之力求长生,更何需道侣相伴左右,越是站得够高,才越是知道侣不过阻碍。”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为之讶然,他们虽早有听闻过太华神女将之视为鼎炉之事,但是如今得到本人亲自确认,仍旧让人愕然,而在最初的反应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惊叹。
任何人都万万想不到,女冠竟有如此道心孤傲,只求长生,长生之外,皆为粪土,竟将众人梦寐以求的道侣,都视作无物。她竟真有这般气度!
何其奇女子?
想到太华神女眼界如此之高,一众道士不禁为之愧然,年长者将发生的一切都记在心内,等着回去之后,以此鞭策山门里的晚辈。
殷惟郢捧着茶碗,相较于面上平淡,心里却是暗恨。
叫你跟别的仙姑勾搭!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到处宣扬,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鼎炉!
殷惟郢心绪万千,不觉间一男一女城中欢闹追逃的画面浮现,她就辛酸得难以言喻。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茶…怎么比酒还苦?
……………………
“县令爷,待客不周啊。”
姜尚立一回来,赵彦就笑面相迎,语气调侃道。
县令强颜欢笑道:
“尽力而为,两位都是贵客,我就一个小小县令,难以两全其美啊。”
陈易这时道:“那就…两头不讨好?”
“哎哟,你这话就失分寸了,我哪敢两头不讨好。”
姜尚立一边说着,一边托着酒壶给二人上酒道:
“还是先谈国事,咱们山同城虽说自锦门山道被封后,就高不成低不就,但也算是个边关,县衙的账上缺钱,分文难支,如今一群西晋谍子护着孤烟剑这贼子潜逃,只能仰赖二位了。”
赵彦问道:“那不知是要仰赖我,还是要仰赖龙公子啊?”
这是要人站队……姜尚立便道:“仰赖龙公子……”
赵彦的手已按向怀中兵刃,身子直挺,眉目间杀机四伏!
“……也仰赖赵老板。”
赵彦把手放下,看向陈易,二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彦喝下一口酒,道:“县令爷缺钱,我这平头百姓的是血汗钱,想从我手里挣钱,怕是有些难啊。”
姜尚立坐了下来,笑道:“天底下就没县令不挣百姓的钱,民脂民膏,固然肥厚,我不一样,我要挣,就挣天家的钱。”
陈易侧过脸问道:“挣天家的钱怎讲?”
姜尚立一指敲桌,慢慢道:“陈千户!”
陈易瞳孔微缩。
陆英怔愣片刻,道心如鹤的她旋即心湖宁静,压下异样,侧过头,看见那赵彦也是瞳孔抖震,注意力全在姜尚立身上。
赵彦慢慢开口道:“我虽自西晋而来,但也听闻过如今天家缉拿昔日千户陈易陈尊明,不知姜县令意欲何为啊?”
姜尚立道:“自然是逮住陈千户,好向天家交差,不过一切要慢慢来。”
话音落下,赵彦略有会意,这县令是在用“陈千户”来代指砺锋阁要杀的“闵千户”。
“龙肝凤髓,自然珍馐。”
这时,陈易悠悠开口道:
“可这陈千户,只怕远在天涯啊。”
姜尚立道:“这里既是天涯。”
“哦?”
“天涯在哪里,陈千户就在哪里。”
姜尚立把话说明了些道:
“我说这陈千户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屈打成招,抓人顶包,这陈千户,他就在这里!”
“哈哈,说得不错,就在这里。”
“那县令爷要如何操作?”说话的是赵彦,他把脸缓缓探前,“我以为,这陈千户绝非泛泛之辈,据说这城里,有一个姓闵的千户,咱们得找个方便顶包才是。”
陈易眨了眨眼睛,心里困惑,
闵宁也在山同城?她不是到西蜀去了吗?
赵彦已不觉中靠到姜尚立身旁,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啊。”
“再硬,也是柿子。”
姜尚立扫了眼陆英的道袍,忌惮道:
“不过得等柿子软下来,不能急啊。”
赵彦不明白姜尚立还在等什么,但此刻只好权且忍耐。
姜尚立捧起酒碗道:“先商量国事?”
“商量国事。”
“孤烟剑此子狡猾,谁都不信任,四处乱窜,而且极善卖友求活,想揪出来,实在太难。”说着,姜尚立看向了赵彦。
砺锋阁庇护孤烟剑一事,在二人间不算秘密,这姜县令是想狮子大开口……赵彦眯了眯眼道:“引蛇出洞,又有何难?我多出钱,将他引出来,不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姜尚立拱手道:“明白,今夜之后,就动手捉拿孤烟剑……”
陈易这时突然道:“孤烟剑已经捉到了。”
赵彦和姜尚立都同时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捉到的?
陆英也疑惑地把眼睛瞪老大。
陈易捧着酒碗,摇晃道:“孤烟剑小小贼子,虽有些武艺,但不是我一合之敌,捉拿下他,简直轻而易举。”
赵彦眯了眯眼问道:“敢问龙公子,孤烟剑人在哪里?”
“这里。”
“哦?”
陈易慢悠悠吐字道:“我就是孤烟剑,县令爷你不是知道吗?”
话音落下,场上为之一静。
姜尚立看了看赵彦,又看了看陈易,瞳孔剧震。
他妈的这两人早有预谋?!
如今厢房之内,三人皆是武林高手,若二人联手,其中一人必要身死当场,随着这句话音落下,那隔着的一层窗户纸,好似薄得不能再薄。
见过孤烟剑的赵彦扫了眼陈易,又扫了眼姜尚立,瞳孔骤缩。
他妈的这两人早已联手?!
陈易则慢腾腾品着茶水。
斡旋了这么久,彼此试探了几个回合,陈易终于摸清了脉络。
赵彦多番催促,急于动手,但又害怕自己跟姜尚立联手反水,姜尚立似乎有所忌惮,不敢在厢房内直接动手。
至于姜尚立在忌惮什么。
陈易扫了眼陆英。
答案显而易见了。
这是一场博弈,小小厢房内,无论是谁都不敢率先翻脸,无论是谁所知道的信息都极为片面,故此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那茫茫然不知发生什么的陆英,就是这平衡的支点。
这事陈易知道,姜尚立知道,但坐镇主场的赵彦不知道,只因他是西晋人。
“玩笑!”
厢房内静上了好一会后,姜尚立回过神来,拍手大笑道:
“龙公子太会开玩笑了,这孤烟剑可不姓龙啊。”
“人可以编个假名,但剑法却骗不了人。”陈易顿了顿,笑道:“孤烟剑与断剑客皆是师出楼兰剑皇,都是杀人剑。”
剑豁然出鞘。
寒光乍起,剑身扯出铿锵剑鸣,陈易的气势蔚然一变,逸散的气机将桌上酒碗震出道道裂痕。
姜尚立眯着眼睛,自裂痕便看出那剑招路数。
正是杀人剑!
赵彦亦是惊愕,而陈易刹那间杀机尽显,他的手也按向了怀中兵刃。
掌心里泛起了冷汗。
以一敌二,凶多吉少。
泛黄桌布上冒着热气,炖羊肉、小炒黄牛肉、红烧狮子头,香蒸鲈鱼…丝丝缕缕的菜肴香气扑鼻,叫人食指大动,四双筷子却仍在原地,陆英察觉到这细节,惊觉已是剑拔弩张。
三人都准备好暴起杀人。
但先要杀谁?
三人都面临以一敌二的困境,又一时没有出手。
陈易思忖这里是砺锋阁的主场,把握着主动道:“各退一步,姜县令不必捉我,那些跟随我的一众谍子,就留在这里交差了。”
姜尚立已将陈易视作孤烟剑,笑道:“好提议,好提议,大家都不为难,三全其美、三全其美啊!”
说完,姜尚立和陈易同时看向了赵彦。
赵彦思索片刻,心想这二人是忌惮砺锋阁在清风馆里藏兵众多,为免招惹上砺锋阁,方才提出和议。
既然如此,那么先虚与委蛇,再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赵彦笑道:“三全其美好啊,那就三全其美?”
“那还说这么多做什么?”陈易将后康剑归鞘,举杯道:“还不吃喝?”
“今夜我定要命花魁招待两位。”赵彦也是举杯:“何不玩乐?”
姜尚立双手捧杯,朝二人敬酒道:“好一个吃喝玩乐!”
“好一群……”
三人异口同声道:
“狐朋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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