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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理看他戴帽子的时候在向上或向左向右转头, 她猜测并不是他不喜欢帽子, 而是觉得帽子会让他有视野死角。他仿佛随时处在一种, 会有人把他大卸八块的危险中。
他露出的双手, 都有很多疤痕,掌心里甚至还有像是被粗钉子凿穿的痕迹。
简直像是耶稣被挂在十字架上放过血。
宫理看向他:“可以跟我走了吗?”
她以为林恩肯定想要带把刀, 但他就空着手, 略一点头。
……
宫理还记得资料中写过, 西泽神父其实来过几次万城,其中出差最长的一次大概在一个月。但他基本上都是去万城几座教堂, 并没有去过修道院,宫理感觉也可以表现出一些对万城的熟悉。
而且她也决定给西泽神父按上一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细节处显示出“玩的花”也没什么。
这片街区叫大坪洲类似霓国街,但是相比于那边的纯粹混乱与贫民窟,这里更像是灯红酒绿的消费之地,有高档的餐厅、泡泡浴店、牛郎会所与脑机体验店,也有下层沟巷里、狭窄逼仄的商业街里,成排半开着的卷帘门,一群人戒备又贪婪地张望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生意。
有些义体医生的店会开在高档的服装店旁,橱窗里还有低端仿生人演示的广告,仿佛购物之后可以去换一双能搭衣服的新膝盖高架桥与道路都像是交错的缎带,往道路之间的缝隙往下看永远还有下层。
宫理以为没进过城的骑士,肯定会要左顾右盼,哪怕不被穿着亮片超短裙抬腿吸烟的肌肉猛|男吸引眼球,也很难不抬头看那些可动零件做的巨大致幻剂广告,或者是全息投影配着立体呻|吟在卖某hub的超级会员——
最不济也可以看看那街上能卖塑料突击步|枪的自动贩卖机。
可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紧盯着她,目不斜视,偶尔忽然转过头去,也是从金属面遮那缝隙里用碧绿的眼睛紧盯着对方,似乎在判断他人的危险性。
宫理与老萍先去找了中间人,中间人又找了中间人,没少到处求人问路。宫理以前找凭恕从来就没这么麻烦,不熟的时候通过罗姐打听,熟了之后直接约他到某个地方见面,她这会儿才意识到曾经能接到给瑞亿大楼修地下停车场的外包活还趁机往里塞炸|弹的凭恕——在这个暗地里有许多王的万城,他这个副业搞得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到第三位中间人,是在一家卖糖果的店里,胖胖的店主穿着粉色背带裤的制服,拿着红色的老式翻盖手机,宫理一看那个手机,就想到凭恕裤兜里七八个能同时震动闪烁的手机,她就明白了找对人了。
店主把手机盖在胸口,看着眼前身份显然与他人格格不入的西泽,西泽分足而立,带着黑皮手套的两手交叠在身前,银框眼镜下的灰蓝色眼睛看着他。店主道:“就为了问一件凭老板出手过的货?”
宫理摇摇头:“如果凭老板能再帮忙追这件货就更好了,我的上司看中了,就是喜欢这件玩意。我也听说过凭老板,相信我的出价能让凭老板愿意动动手指。”
店主目光看着她,又转过眼睛,看着旁边的林恩。
林恩正转过身子,死盯着那个用手中的铲子切糖果的店员,似乎不喜欢她切糖果时叮叮当当的声音,或者是不喜欢她手中尖锐的铲子,一直盯着。
店主两只手端着电话贴在脸边,那头说了什么,他点点头,似乎又说了一句其他国家的语言,宫理感觉像是北国话。
毕竟凭恕在北国也待过几年。
林恩微微转过脸来。
店主合上翻盖手机,道:“可以,您可以去我们的分店,路上会路过连排的四台黄色的卖汽水的自动贩卖机,会有人在那边带您去凭老板的店里。”
店主分享过去分店的电子海报,上面有指引。
宫理也从旁边拿了一小袋糖果,光脑隔空转账过去,略一点头。
走在路上的时候,宫理拆开糖果吃了一颗,也递给老萍,老萍穿着高跟鞋走了这么久都不觉得累,一口牙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就把糖果咬得嘎吱直响。
宫理回过头去,将糖果递给林恩。
林恩既不拿也不摇头,就是无视她。
宫理道:“万一糖果里藏了什么人要联络我的线索呢,或者是我在当着你的面偷偷嗑药呢?不确认一下吗?”
林恩顿住脚看着他,看向那个糖果袋里。
宫理又道:“你吃过吗?”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伸出手去拿了一颗。他粗粝又有不少疤痕的大手衬托下,糖果袋就像是袖珍的一般,他费了点力气才捏住一颗糖果,端详着看,似乎在检查糖果里会不会封着定位器之类的。
看了看,似乎糖果都没有问题,他就要随手扔掉,宫理连忙道:“扔了干嘛,尝一下,吃颗糖死不了!”
林恩犹豫了片刻,才贴在嘴唇边,然后迅速张嘴把糖咬了进去。
三人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她问道:“你喝过汽水吗?”
林恩就是选择性耳聋,他虽然在看着自动贩卖机屏幕上闪烁的劲歌热舞的广告,但并没有回复宫理。而宫理在侧面能看到他下颌线附近的肌肉在动,他侧脸也有微微鼓起,很明显他在细细品味那颗糖。
这家伙太简单了。
宫理有一种预感。他虽然有杀她的能力,但没有能明辨是非的社会见识,说是来监视她,更像是被支过来的——
是他被当做修道院弃子,故意给他一个任务让他目光放在西泽身上,并且离开修道院?
她买了两瓶闪电水,给老萍一瓶,自己也喝了两口,转头对林恩道:“你要尝尝吗?”
那颗糖显然打破了一点他尝试新事物的心防,但闪电水的那个荧光绿色气泡显然让他有些芥蒂。他想了想,也学着宫理刚刚的样子去按自动贩卖机上的按钮。
但是没有刷光脑扣钱,怎么按都不会掉出来的。宫理刚要去刷光脑给他付账,他就按了几下之后皱起眉头,一把夺过宫理手中的汽水,嗅了嗅之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然后宫理就看他震惊的猛地将那闪电水瓶子用力甩在地上,吐掉后几乎是捂着嘴如临大敌的看着宫理,宫理甚至看他其中一只手甚至握拳起来像是随时会暴打她。
他哑着嗓子:“……有毒!”
他嘴里是不是只吃过面包和羹汤的圣餐,受不了碳酸饮料的刺|激就说是有毒。
宫理无语,不搭理他,把他扔掉的瓶子踢进垃圾堆,又给自己买了一瓶,斜视他一眼,仰头喝了一大口闪电水:“啊对,我正在自|杀。”
宫理看到绿色的瞳孔似乎在面遮缝隙后缩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胡说八道的玩笑话,林恩可能真的听不懂——
她只好又道:“我就喜欢喝了之后嘴里扎扎的这种感觉。”
林恩看着她,不说话,旁边的自动贩卖机突然蹦出来速食热狗的全息广告,宫理几乎没看清他出手,就那自动贩卖机就已经被击碎了橱窗,深深凹陷下去,滋滋啦啦蹦出电火花。
他握着拳在面前,茫然地看着自动贩卖机简直像是被抢劫的银行员一样,噼里啪啦吐出满地的热狗,堆在他脚下。
宫理:“……”她感觉带着林恩,很容易出事。
……不过,出事也不错。
很快,那边对接的人就来了,是个鼻子红彤彤的年轻人,看到他们几个人便两手插兜,点了下头就转身往街对面走。
宫理连忙跟上他,穿街走巷,引路的年轻人走的很多路甚至是屋顶搭的铁板或者是麻将馆的后门,宫理有种之前从凭恕手里买|枪时,他带她四处绕路的感觉。
而这次,他们没有带她去凭恕的那个巨大洗衣房,而是去了一家club的后门。
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club正门还没开始营业,他们从后门进去,领路的年轻人让他们先在一个半开放的侧厅等了会儿。
老萍故意显露出几分被忽视的生气,宫理则坐在黑色皮质沙发凳上交叠双腿,礼貌地笑了笑:“没事,我可以等。”
时不时有些准备在夜场上班的人路过侧厅,宫理注意到这家店内的海报标志倒是没太明显的显露club的性向,但来往上班的竟然都是男的。
甚至有几个男人在侧厅前驻足,有年轻胆大的还主动上来搭话,将一张带着香味的名片递到他眼前来,笑道:“哥是来接人吗?有熟人?”
宫理抬起眼来看对方,可能就十八|九岁。
对面望着她,笑出了两颗虎牙:“哥,我今天肯定有空。”
宫理看了看名片,递给了旁边的老萍,道:“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年纪小还是什么话都敢说,他惊讶道:“虽然看上他的客人挺多的,但我们老板不接客。”
宫理:……看上凭恕,她是听错了嘛?
不接客这点她倒是知道,毕竟小拇指头戳他一下,他都能跳起来骂人。
宫理笑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来找他的。”
正这会儿,又换了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道:“几位神圣的客人,您先需要付咨询费,哎对的,光脑支付即可。凭老板营业前正好有会儿时间。”
那公圣会的账户给凭恕付钱,等于肥水没流外人田,宫理压根不介意对方开的人傻钱多的价码,就付了钱,跟着制服男子走向club深处。
在二楼的一处边角的包厢外,宫理远远就看到了凭恕戴着卡通大象眼镜,唯一打了耳洞的那边耳朵上戴着个张牙舞爪的耳骨钉。
但他既不是在摆弄手机,也没有涂指甲油,而是身边坐了一圈男人。显然都是在他们店里上班的那种。他甚至拿了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电子本,装作好学生一样在记笔记,好学地靠近其中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你再说说,除了手指触碰对方手指以外,有没有什么别的勾引人的办法——最好是不用太多动手动脚的那种。”
第247章
宫理:……?
宫理以为自己听错了。生意不景气到想走夜场小王子路线了?
还是说哪个重要客户手里有个几千万可以套住, 凭恕决定亲自下场靠大象卡通眼镜背后不忘画眼线的魔力电眼把对方拿下?
宫理走过去的时候,凭恕注意到了她,皱皱眉头对身边人招手, 那些本来就被他问的头皮发麻的从业者赶紧就点头哈腰的走了,临走的时候似乎心里也还犯嘀咕。
老萍眉头紧皱,有点匪夷所思的看着凭恕,灯光昏暗, 她也依稀认出了这张熟悉的脸, 就是不太敢相信眼前的是——平树。
凭恕把那破电子本扔在一边, 拿起了一部滑盖老手机, 手指翻飞的打着字, 电话上还挂着夸张的吊坠,宫理仔细一看, 竟然是缪星的大头照那种的吊坠, 能自动变换照片播放小视频的那种。
……他倒是没有恼羞成怒,把这些东西都给扔了。
宫理现在想想, 她要是再忽悠凭恕一回,他知道真相了, 是不是真的能气得跳在车前盖上对她破口大骂?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凭恕往旁边挪了挪, 显出公事公办又心不在焉的样子, 将手比向一旁:“你们让我找什么?”
宫理坐下:“连口酒都没有吗?”
凭恕似笑非笑, 抬脸看了他一眼:“神父喝酒,不犯戒律吗?”
宫理双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犯, 所以才来你们这儿喝。”
凭恕抬抬手, 旁边几个刚刚给他上课的男人过来倒酒, 老萍心里骂了一万句,她想喝但琼修女的人设有一条就是酒精过敏!
林恩也不会喝酒, 他甚至都没有坐下,站在沙发旁,先是用目光紧盯着凭恕,而后又开始转过脸观察四周。
凭恕也看了林恩一眼,戴满戒指的手按动着键盘,看到唯一一杯单一麦芽威士忌放在宫理面前,才开口道:“找什么?快说,我时间很值钱的。”
宫理道:“一件青铜器,应该是从古栖派流出来的,你见过吗?”
她将一张照片递过去。
凭恕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我手里经过的货很多,我倒是有印象,在古栖派倒了之后市面上有了很多他们的法器在流通,我也经手过不少——”
宫理:“我听说有人后来也见过这件东西,但是已经被摔过一边的把手。”
凭恕终于想起来:“哦,那个铜的大血盆,脏乎乎的。你们要那件东西?可惜我卖了,而且卖给了一个二道贩子,他估计早就又转手了,现在不知道转了几轮,可不好找了。”
宫理:“开个价吧,相信您肯定能帮忙找到的。”
凭恕嗤嗤笑起来:“可我最近没空做这种小生意,忙不过来。”
就在宫理慢条斯理的打算出示一个数字给他看的时候,平树却在凭恕脑子里慢吞吞醒过来。他们两个经常会保持交替休眠的状态,这样甚至能让这身体一段时间内睡眠极少也精力充沛。
平树本来就是想随便看看凭恕在做什么,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子。他似乎有极有修养,甚至有点傲慢和难以看透,黑色衬衫系着最上方的扣子,就是那种一打眼就觉得和这个街区格格不入的人。
更别提旁边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奇怪男人,和那位头发花白的女秘书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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