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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系统技能保命, 但跟一群犯罪分子一起航行在无边大海上,是个人都不可能觉得轻松愉快。
直到看到海警快艇上的国旗和警徽,裴宴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平缓了一些。
赵警员把卫星电话给她拿过来, 她一手端着热奶茶, 一手拨打专门记下来的号码。
直到听到那边的呼吸声, 裴宴的神经彻底平缓, 声音带上笑意:“陆凭阑。”
尽管非常想和她说话,但陆凭阑还是第一时间将手机递给裴珠。
电话那头传来裴珠焦急的声音:“宴宴,你还好吗?到安全的地方了吗?有没有受伤?”
虽说刚才警方已经告诉他们情况, 但听不到裴宴亲口说, 总归不放心。
裴宴一怔, 刚才赵警员他们没来得及提裴珠。
这件事终归还是没能瞒得过去:“到海警快艇上了,很安全,没受任何伤。”
裴珠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知道女儿是不想让她担心,不会太去责怪她最初瞒着她, 只要人没事, 就一切都好。
裴珠简单代过自己得到消息后, 陆白华过来接他去报警的事:“小陆是个好孩子,你的事情, 他把你的事都详细跟我们说了, 否则我要更加担心。”
裴珠向来相信自己的女儿。
既然是女儿选的人, 她不会有任何意见。
裴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沉默片刻:“谢谢。”
裴宴跟裴珠说了好一会话, 又简短跟陆白华道了句谢,手机最终回到陆凭阑手里。
具体情况裴珠已经问得差不多,裴宴只道:“我暂且得留在滇南, 麻烦你帮我盯着点沈恒那边。”
霍家风波的余威犹在,她最近出门偶尔都会被认出来,现在回去燕京要是被人拍到,会打草惊蛇沈恒。
她虽说九成肯定那个金链子中年男人就是沈恒的联络对象,但现在还没经过审问,沈恒的联络对象或许也不止一个。
无论是沈恒狗急跳墙再次出手,还是逃去国外避风头,都是她不愿看见的。
如果可以,陆凭阑自然想直接飞去滇南。
但裴宴说的这件事,更加重要,这事也不好交给裴珠,只能由他来做:“好。”
电话挂上,吊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放下,松了口气的同时,裴珠觉得有些头晕。
冷汗顺着后背渗出来,陆白华看她脸色难看,正要说送她回家休息。
结果走到门口,却跟神色匆匆的沈老爷子和向婉对上面。
裴珠不是很能藏事的人,饭桌上接到电话神色苍白,向婉和沈老爷子其实就看出不对。
让人去燕工大打听,裴珠的专业最近压根没什么重要考试。
裴珠心系女儿,手机没电都未察觉。
向婉打不通电话,直觉绝对出了大事,而且和宴宴有关。
宴宴出事,要么卷进什么案子,要么就出了事故,警局应该都能查到情况。
裴珠找不到人,干脆先来警局碰碰运气,正巧和一行人碰上。
面面相觑片刻,向婉看着陆白华和陆凭阑,一时有些茫然:“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不是宴宴,其实是陆嘉瑜出了什么事?
裴珠头晕眼花,一时顾不上说话。
下车时的那些画面在她眼前打转,她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昏倒。
陆白华看向婉摇摇欲坠抓着沈老爷子手腕模样,这事总归不可能一直糊弄过去,干脆言简意赅交代情况:“裴宴忽然联系不上,我带裴小姐过来报案,才知道她在滇南遇到走私集团的人贩子,现在已经成功配合警方将人捉拿归案。”
向婉听到裴宴差点被拐走,眼前一黑,好在陆白华最先说人平安,才缓过一口气。
饶是如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珠珠被拐走这么些年,现在宴宴也遇到人贩子。
陆白华和陆凭阑对视一眼,前者开口:“的确有人造孽。”
沈老爷子意识到什么,皱眉,正待开口。
向婉忽然惊呼一声。
裴珠扶着额头头痛欲裂,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半梦半醒中,裴珠勉强睁开眼,听见周围影影绰绰的声音。
“……发烧到了40度,大概从昨天就烧上去了。”
“……不算严重,挂完水就能退下来……老太太,您别担心。”
外面似乎在下大雨。
能嗅到雨水的味道,和空气中泥土的腥味。
眼皮太沉,又自动阖上,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境中,好像变回了个小孩子,被大人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左手上戴着的红玛瑙镯子在大雨中也闪着光。
她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高兴地说要去看木偶戏。
随后又不高兴地叹气:“妈妈和白华哥哥怎么都没空呀,我不想一个人去!”
保姆模样的女人笑道:“这不是有阿姨陪着珠珠么?”
雨越下越大,到儿童剧院的时候,她身上湿了一半。
保姆担心她受凉感冒,让她在原地别动,自己去买毛巾和姜汤。
珠珠是个很乖很省心的孩子,不会跟陌生人说话,遇到事情会叫人,从前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没出过事情。
裴珠坐在剧院的长凳上,玩着左手的镯子。
眼前忽然出现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她想起妈妈说被坏人用糖果骗走的故事,警惕抬头,正要大声叫人,在看清眼前人模样时却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眼前的少年道:“我正好有空,来陪珠珠妹妹。”
裴珠觉得好高兴,少年把糖葫芦给她,说带她出去走走,买烤红薯吃。
裴珠迟疑:“可是阿姨让我在这等。”
少年笑嘻嘻的:“我刚遇见阿姨了,跟她打过招呼。”
裴珠这下没顾虑了,少年牵着她,不知走了多远,好像来到了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
少年不知何时戴上了帽子,眼前站这个模样凶狠的年轻男人。
她有些害怕,这是卖烤红薯的叔叔吗?
年轻男人打量她一眼,哼笑一声:“成,给我吧。”
少年松开她的手,推了她一把,让她跟那个叔叔过去。
裴珠拼命摇头,这个叔叔她不认识:“我不要!”
年轻男人嫌她吵闹,打了她一巴掌:“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所以让你哥哥来把你卖了,明白吗?”
裴珠更大声哭喊,年轻男人更用力地砸她的头。
她摔倒地上,红玛瑙镯子磕到了石头。
沉闷的“啪”的一声,成了碎片。
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了眼睛,她伸手去抓最近的碎片,这个镯子她很喜欢的。
眼泪和血光中,她抬眼,看到了少年讥诮的,冷漠的笑容。
她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随后她意识到了——这不是梦境。
而是回忆。
病床旁,向婉抓着裴珠的手,给她换头上的凉毛巾。
沈老爷子坐在一旁,过了很久,看向陆白华:“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老爷子这种人,自然不蠢。
陆白华的意思很明显,宴丫头这次的事,甚至珠珠的事,都不是单纯的拐卖,而是有人指使。
这两个案子横跨几十年,究竟有谁会同时如此恨这两人?
答案是那么的清晰。
但那个答案,又是如此的难以置信。
陆白华看着他,正待开口,忽然看见,裴珠睁开眼。
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无意识地落下来,她攥住向婉的手,声音沙哑:“是沈恒。”
裴珠笑了一下,隐隐的,带着些五岁以前的沈明珠,活泼的样子。
眼睛却是泛红的:“我想起来了,当初把我交到人贩子手上的,是沈恒。”
裴珠恢复当初记忆的事,裴宴是从陆凭阑那得知的。
裴珠烧刚退,十分虚弱,没太多精力打电话。
裴宴早有猜测,听到这话也并不意外,只是心里还是沉了些许。
沈恒比她料想的还要该死。
这几天她忙着在滇南警局做笔录,因为算是这次案件的大功臣,能知道的比一般受害者多得多,几天后赵警员过来告诉她,前地头蛇将沈恒招出来了。
裴宴有些意外:“这么快?”
她听说那中年男人是个走私集团的小高层,不应该是个硬骨头?
赵警员笑道:“他对走私集团的事嘴倒是很紧,但是沈恒跟他非亲非故,不过是合作者和雇主,秃噜得比谁都快。”
把沈恒供出来,他就只是个从犯,至少这个案子,能减轻不少罪责,为此甚至提供了不少和沈恒对话的录音。
到底是走私集团小高层,也不是什么简单东西。
赵警员跟她透露了部分能透露的细节,裴宴思索片刻:“主使只有沈恒一个人?”
赵警员思索:“说是打电话时,偶尔能听到个女人声音,录音中也有部分碎片,现在正在做声纹分析。”
果然,宋宛如在这件事里也插了一脚。
裴宴原本还奇怪为何沈恒和宋宛如如此穿一条裤子,现在看来,恐怕是宋宛如知道沈恒最大把柄。
赵警员顿了顿:“还有一件事,那小高层供述,当初沈恒找上他,让他拐卖走他师父的女儿,也就是你的母亲。”
“这件事过去十多年,已经过了追诉期,但是若是能在法庭提出,有很大概率能让沈恒罪加一等,只可惜光凭小高层供述,证据并不确凿。”
十多年,人证物证俱灭,沈恒也不会傻到自己供述。
尽管光是现在的案子就足够沈恒喝一壶,但裴宴觉得并不足够。
她自然会努力寻找更多证据,除此之外……
她思索片刻,打开微信,点开那个指南针头像,编辑文字。
【事已解决,沈恒被供出,相关人员入狱。】
【若有当年之事证据,罪上加罪,至少十年刑期。】
裴宴并不能确定对方态度。
究竟是一时的圣母心发,还是真的对那些人的痛恨。
甚至也不知道,对方手里究竟有没有更多证据。
她能做的只有告诉对方情况,剩下的,就看对方的选择。
沈恒这几天总有些没来由的不安。
前地头蛇上船后就给他发过消息,说确认裴宴已经到手,但那之后就好像石沉大海,五天过去,依旧联系不上。
他并没有其他跟那个集团联络的渠道,五天过去,嘴唇上已经长了个燎泡。
他忍不住往最坏的情况想。
要是前地头蛇被警方逮到,多半会供出他来,躲不过牢狱之灾。
沈恒心如火燎,咬咬牙,着手开始订去国外的机票。
他这些年在外头也留了部分资金,足够在国外生活几十年,现在先用出差为理由去国外,看看情况再说。
若是真出事,就留在国外不回来了。
尽管非常可惜,但总比牢狱之灾来得好。
赶到机场半路时,沈老爷子忽然来了电话。
他的手有些颤抖,接起电话,老爷子声音匆忙,问他有没有听过裴宴的消息。
沈恒一愣:“没有啊,宴丫头怎么了吗?”
沈老爷子说:“宴丫头去了趟滇南,几天联系不上,我们已经报警,那边警方说很可能是自己去了边境,落到什么犯罪组织手里了。”
沈恒听着听着,焦躁逐渐消失,随即而来的事无尽的喜悦。
哈,原来他都是白担心!
裴宴失去踪影,这说明前地头蛇那边顺利得很。
一直联系不上,恐怕是海上有事耽搁了,以前他们合作期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他竭力抑制喜悦,假意担忧:“师母和珠珠没事吧?”
沈老爷子声音低沉:“我们还没敢告诉你师母,珠珠知道后就病倒了,现在还高烧昏迷。”
沈恒牢记自己人设,立刻说要赶去医院那边看裴珠,并且帮忙。
顺带喊上沈宁,让她一块去刷脸,等接到沈宁:“你哥呢?”
沈宁:“不知道,可能在酒吧。”
沈安这段时间醉生梦死,工作也不去:“我听说他堆了不少工作,爸爸,正好我马上毕业,可以去帮忙。”
沈恒皱眉:“你忘了你毕业后有十几场相亲,哪有时间工作?工作是你哥哥的事,过段时间我敲打敲打他,一个女人罢了,早晚会忘的。”
沈安为女人搞成这样,沈恒确实不大满意。
不过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等他接手沈氏集团,什么好女人没有,到时候肯定就不记得霍妗妗了。
顿了顿,拍拍沈宁的肩:“你表姐失踪,一会记得好好卖乖,老爷子和老太太还会多给你点嫁妆,也好嫁个好点的,帮衬家里。”
沈宁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过了许久,像是笑了一下:“当然了,爸爸。”
沈恒带着沈宁匆匆赶到医院病房,一进去,就感觉到不对。
裴珠虽说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但并没有昏迷。
沈老爷子端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目光极尽冷淡,向婉坐得远些,看不清表情。
他感到一股冷意顺着心口上来,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而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趴伏在地。
背后传来中气之足的声音:“燕京时间18:16分,以故意杀人罪、教唆罪逮捕嫌疑犯沈某。”
沈恒缓缓扭头。
几位警员深蓝的警服和徽章,在眼前无限放大。
他如坠深渊,脑子里嗡嗡的。
还是多年来刻入骨髓的演技,让他下意识辩驳:“什么故意杀人,什么教唆?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平白污蔑人!”
“平白污蔑?”
前面忽然传来沈老爷子的声音。
他看着眼前这个当作儿子养了几十年的人。
裴珠说出那句话后,他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沈恒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刻入骨髓。
但随着裴珠讲述她的回忆,随着滇南那边的消息传来,随着燕京警方检测到沈恒购买出境机票……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那很大可能,就是真相。
以免沈恒狗急跳墙,沈老爷子按照警方提议,将他骗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最后一次疑问:“你告诉我,沈恒,当初珠珠走丢那天,你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沈老爷子从未问过,几十年过去,压根不记得当初准备过什么说辞:“我当然是在学校上课。”
“上课,”沈老爷子抬眼,“我怎么记得,珠珠走丢那天,是周日?”
沈恒表情僵住。
他意识到什么,没再辩驳,只回头看向沈宁,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小宁,赶紧打点话给你哥。”
沈宁低着头,她好像有些疑惑:“爸爸,为什么我站在你眼前,你想到的只有我哥?”
沈恒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还顾得上废话。
好在,这个女儿一向听话,她拿起手机,像是要播打电话的样子。
然而声通里传出来的,并非是拨号,而是一段录音。
——“当初裴珠的事就是你做的,我知道你有那方面的人脉,我要她死,至少也要失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我不在乎多拖个人下水,沈恒。”
——“那就如你所愿。”
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一片寂静。
之前的一切,都没有眼前切切实实的录音来得冲击大,没人顾得上去想为什么沈宁会放出录音。
沈老爷子几乎稳不住身形,向来冷硬的脸上嘴唇颤抖:“畜生!”
沈恒父母死得早,他们把他接过来,教他学厨,把他当亲儿子养,没想到他们养大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山狼!
从刚才开始,向婉一直不发一言。
到这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缓缓将头扭向沈恒。
然后,她忽然冲着沈恒就冲了上去,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哪怕整个人都在颤抖,也一副要接着再打的样子,还是警员们先一步将她拉开。
周围一片混乱,沈恒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沈宁。
这个从来乖巧懦弱的女儿此刻神情冰冷,眼带讥笑。
她凭什么?她为什么?
一个工具,竟然敢反过来背刺他了?
那一刻,沈恒的怒火到达绩点,竟挣脱了身上警员,抓住旁边一个装饰花瓶砸碎,骂着“婊子”,朝着沈宁冲去。
在被制服之前,碎片已经在沈宁脸上留下了一条手指长的伤痕。
血流满半边脸,沈宁却好像感觉不到疼。
她捂着脸,只是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直到警员按照程序问她,之后跟哪位家属联系。
沈宁才停住笑:“我是受害人,要联系家属,去找我那个不知道在哪个场子里的哥哥。”
她看着沈恒:“就让你的宝贝儿子,想办法捞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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