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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布犁同邓来发聊完之后,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让他先保密,待到吏部那里过了之后再对外公布。
邓来发连连道谢,当即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喜色,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返回去了,可是内心却是忍不住的欣喜。
王布犁便不再多耽搁,回到自己的典史衙歇着去。
提牢田留根已经组织狱卒开始干活,清理监牢卫生,其中那些临时工们干的极为起劲。
毕竟谁都想要吃上皇粮。
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如何能够不让他们有干劲?
巡检使刘有江脸上带着笑,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院子。
“赵爷,这是最近的文书,请您过目。”
赵兴胜如今当了在京兵马指挥司知事。
以前是瓜州巡检,又是早年追随朱元璋的士卒,这又被提拔上来的。
现在也算是各个地方巡检司的上级。
赵兴胜自从大明建立之后,依照功劳也能躺着了,比后来者好太多。
他掀开册子,瞧着里面夹杂着许多宝钞,微微点头。
“你小子怎么脸还肿了?”
听到这话刘有江捂着自己的脸,连连摇头:
“赵爷,算我倒霉,那新晋驸马爷王布犁在江宁县当了典史,成了咱的顶头上司。
他新官上任拿我开刀立威,今后咱怕是不能给赵爷送册子了。”
赵兴胜眉头微挑,王布犁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
王布犁他是江宁县典史,确实是有能力换人,但是也得上报兵部。
可是巡检司倒卖路引或者占据市镇收税,可都是来钱的路子。
赵兴胜不想自己的财路断了,换个人还能有如此贴心?
“你惹到他了?”
“我哪敢啊?”
刘有江连忙叹息道:“赵爷,实不相瞒,怕是这位驸马爷知道咱们这里面的油水,想要换成他自己的人。
不仅仅是我,还有其他人,一网打尽呐,咱们这条财路算是要断了。”
赵兴胜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好不容易搞到了来钱的由头,正好时不时的去夜秦淮潇洒。
没钱能去的了那吗?
结果王布犁那个狗东西,仗着自己当了驸马爷,就断了咱的财路。
去你娘的!
刘有江低着头,眼睛悄咪咪的打量着赵兴胜的脸色,看他也上头了,自是松了口气。
“赵爷,要我说,咱们就吞下这口恶气吧。
我都说了咱是受到兵部管辖的,可王布犁根本就不鸟我,上来就打了个我十个大嘴巴子。
我的牙都要被打掉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谁让人家是驸马爷呢。”
“放伱娘的屁。”
赵兴胜拍了拍桌子,发出一阵巨响:
“韩国公家的长子当了驸马,也没往咱们这些刀尖舔血的大头兵腰包上伸手啊!
咱跟随陛下舍命厮杀的时候,他王布犁还在他娘肚子里转悠呢。
现在他还没当上驸马,就如此猖狂,此事我是断然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是啊,赵爷,他王布犁哪里是打咱的脸呐,明明打的是您的屁股。”
“他娘的,狗日儿,他也配!”
赵兴胜的怒气蹭蹭往上涨。
“赵爷,赵爷,好汉不吃眼前亏。”
巡检使刘有江连忙再劝,可是越劝赵兴胜就越生气。
他王布犁一个平民,凭什么能去天子的女儿,他也配!
现在看来,不过是小人一个罢了!
连咱们大头兵的钱都想要吞走,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这么多年拼死拼活,老子吃点拿点怎么了?
现如今天下太平了,谁都觉得咱变得好欺负了是吧!
“此事你不用管,他现在还不是驸马爷呢。
淮西老爷们也不认他,那小子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赵兴胜摆摆手,赶走刘有江。
他老早就追随朱元璋了,但也是搭上了胡惟庸的大腿,才被调进京师内。
虽然外人不知道有这层关系,胡惟庸也是谨慎的很。
赵兴胜捏着手中的册子,想着今夜先去夜秦淮潇洒一二消消火,再想法子通知胡相。
这来钱的路子,绝不能被王布犁给破坏喽。
刘有江出了衙门之后,神色又变了,演戏这种小手段咱也会。
“王布犁,你给咱等着瞧,我也让你不好受!”
江宁县县衙。
户房典吏邓来发浑身颤抖。
他未曾想到如此简单又快速的就从六品衙门,一跃进入三品衙门去当差了。
虽然都是吏,可含金量能一样吗?
得益于老朱的雷厉风行,在皇宫里办公的六部,效率还是蛮快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吏员的调动,由刑部尚书亲自过问,吏部的人也不敢为难。
邓来发捏着手中的调令,在周遭一片恭维声当中,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间上。
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典史能去刑部当差,那可就直接进了皇城。
寻常人这辈子连靠近皇城三十丈的机会都没有。
房里的书吏们是万万想不到邓来发是有这种背景的。
“你们知道什么?”邓来发摸着胡须感慨道:
“要不是驸马爷的举荐,咱根本就到了刑部。”
“驸马爷。”
“王半升。”
“四爷!”
房里的一群书吏们全都沸腾了。
毕竟他们可是清楚王布犁同他们的顶头上司关系也就一般,结果竟然会举荐自家上司。
他人还怪好的。
“那是。”邓来发捏着手里的调令:
“我得去谢谢四爷,你们该忙忙,等我回来就宣布户房新典吏,随我去见知县老爷。”
一群人脸上都充满了兴奋之色。
待到邓来发向王布犁道谢之后,县衙里的人更加确信了王布犁的手段。
人家随口一句话,就能把你往更高品级的衙门去调。
关建还符合程序,算不得走了什么私人贿赂之类的。
王布犁倒是接受了邓来发的谢意。
毕竟为了一个小吏,去找刑部尚书商议的事,怕是没有人会去做的。
这种机遇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邓来发随着王布犁一同去见知县吴卫。
毕竟这种事还得知会大家的顶头上司一声啊。
吴卫看着手中的调令,镣铐搭在桌子上,笑了两声:
“到底是布犁,体谅咱们这些老搭档,专门去跑了一趟。
宋典史去了句容当县丞摆了一桌,邓典吏也要摆一桌啊。”
“应当的,应当的。”
邓来发脸上带着笑意,就冲王布犁这种做事的效率,昨天跟你说了,第二天这任命就下来了。
“好好好。”
吴卫瞧着王布犁,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调走。
毕竟胡相那里也是发了话的。
只不过因为胡相的算计落空,所以才会显得效率稍微慢了点。
“布犁啊,你什么时候也给老夫使使劲。”
吴卫把调令还给邓来发,说着开玩笑的话。
其实好多真话都是伴随着开玩笑说出来的。
“吴老爷做出一些政绩来,自然能摆脱困苦。”
王布犁又坐下来同吴卫说了,建立模范监狱以及对街道进行大扫除的事情。
现在他有了更上面的渠道,一些事情倒是不那么迅速的告诉吴卫了。
毕竟这种事,吴卫也做不了主。
“梳理街道沟渠,此事属于兵马指挥司(后来细化的五城兵马司),也是归兵部管理的。
我们若是贸然出手,怕是落了兵部的面子。”
今年第一任兵部尚书乐韶凤已经下来,去国子监当个老师。
第二任是林荣,虽然是书生出身,但对于军用物资的储备、军械制造极为认真,且异常勤奋。
老朱十分欣赏他的勤奋,即使跟朱元璋相比还是差点,但已经是冠绝诸臣了。
故而朱元璋见到林荣后,会时不时的说一句大眼尚书来了。
林荣状貌魁梧,眼睛也比旁人大,极有特点。
“前阵子京师内下雨,沟渠内的臭水至今都没有散去,甚至涌出来流到街上,更不用说夹杂着各种粪便,颇为恶心。
我们是在为兵马司擦屁股,如何能是落了兵部的面子?”
吴卫还在思考,他总觉得不是自己的事最好不要伸手。
王布犁压低声音说道:
“我那老丈人是爱勤奋之人的,吴老爷自是要表现出来勤奋一二。
我们若是在你的带领下帮助京师百姓获得一个极好的生活条件,必定会人人称颂,你如何能不升官?”
名声这玩意,在现在也是有着极大的作用的。
依照老朱特务治国的思维,他定然会派人去查探一个地方官,在百姓当中是不是真的有好名声。
那林荣在地方上为官便是政绩颇佳,引得百姓称颂,招进兵部当了侍郎。
朱元璋考察了他一年的时间,发现此人不是夸夸其谈的读书人,是能干实事的。
所以才火速提拔他当了兵部尚书,且年岁不大,叮嘱他好好办差。
只不过老朱不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种身体的。
林荣在兵部尚书这个职位上努力干活,都没撑到“胡惟庸谋反”就累的嗝屁了。
故而目前而言,一个官员获得朱元璋的欣赏,并不是什么好事。
吴卫听着王布犁的话微微颔首,他早就知道陛下是个勤政之人,也喜欢底下的人勤政。
王布犁虽然当上了驸马,可是为了表现自己,不也是忙前忙后的模样吗?
不管他是真忙假忙,总归是表现出来自己很忙,没有吃干饭。
这小子真适合在官场上厮混。
至少王布犁是“混”,过段时间是真的干出一点“政绩”来的。
就如同破案一样,别人破案时间慢,那我破案快。
别人案子堆积一大堆,那我直接扫清许多案子。
不仅有了政绩,还有了名声。
对比之下,那就是我做的好!
吴卫思考着王布犁的话,他觉得无论是改善监狱的环境,还是清理街道,都是明面上大家能够看到的一些事情。
至于县里一些复杂的案件,吴卫也清楚,其实王布犁也并没有什么线索。
可一份卷子,他把简单以及中级难度的题全都解答出来了,那就已经走到众人前头。
吴卫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有些跟不上王布犁的,他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鬼点子。
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当差做事,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模式,且吴卫从未在其余吏员身上发现过。
甚至大明的一些高官,都没有王布犁这种的思维,谁教给他的?
着实是让吴卫不解。
就是越同王布犁一起办差的时间越长,吴卫越能发现此子异于常人。
难不成这就是陛下看重他的缘由?
“此举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吴卫已经习惯了盘戴在自己手上的铁拷子。
有的地方都被他盘的露出光滑了。
“但是这个章程,我认为还得往中书省递过去,不过能不能送到陛下的御案前,总归是要上报一二的。”
王布犁笑了两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可能是检校人手不够,目前吴卫身边监督他干活的人已经走了。
“邓典吏,你回去宣布一二新的人选,尽早交接,走了你这么一个干吏,本官其实是心中不舍的。”
吴卫挥挥手,叫邓来发去交接吧。
蒋环在厅外探头探脑,吴卫开口道:“进来吧,找你的。”
王布犁回头望去,就见蒋环躬身道:“四爷,小公爷带人来你衙中坐着,说是有事。”
“吴老爷,那我先回去了。”
王布犁站起身来告辞。
吴卫也没有起身相送,他现在总归是送了几口气,身边没有检校监督他干活,但长久的习惯,还是让他坐在椅子上发呆,不敢多走动。
生怕检校已经从明着监督进入了暗中观察。
待到王布犁回去之后,发现不仅是李景隆来了,连带着朱棣也一同来了。
大家倒是因为假钞案之后,便没怎么见了。
“听说你升官了,过来蹭你一顿。”李景隆笑呵呵的甩开扇子。
“你娘的,我就一个从九品的官,一个月三石的俸禄,你一个国公家的嫡长子,还要蹭我饭,就空手来的?”
王布犁哼笑了一声:
“说好的请我去夜秦淮潇洒三天三夜呢,许久不见春十三娘,我还挺想她的媚态的。”
“哎,走走走,咱立马就走。”
李景隆指着王布犁道:“我敢请,你敢去吗?”
“等我下了值。”
李景隆哼了一声,甩着扇子坐在椅子上,你要敢去,看我舅姥姥不敲打你小子。
知不知道你这个平民驸马,有多少人盯着你出错呢?
“好了。”
到底是身份更加尊贵的燕王朱棣笑道:“都别逗闷子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说。”
王布犁便坐在公案后,把手搭在桌子上:“啥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我得到消息,附近有倭寇登陆。”
朱棣也压低声音说道:
“这阵子我不是训练士卒练习鸳鸯阵,你说对付倭寇最为方便,我想找机会试一试。”
这个阵法一瞧就不适合与蒙古人对战。
但朱棣还是觉得此阵法有着极大的改进空间,故而一直都想要进行实战。
他总是派人去沿海打探消息,恨不得把队伍拉上去同倭寇斗一斗。
要不然朱棣总是心里发痒。
“现在就打倭寇?”
王布犁眉头微挑,小日本子知不知道他们境内有金银矿啊?
按照大明目前的战略规划,根本就无力染指日本。
先不说蒙元征日的失败,光是朱元璋谨慎的样子,就知道他认为日本是不毛之地,都是小矮子,没什么征伐的价值。
就算告诉朱棣,那找不到金银矿也是白搭。
“怎么?”朱棣对于王布犁的疑问很是惊诧:“咱的狗头军师,不会是对自己编练的阵法一点信心都没有吧?”
“不会吧?”
李景隆同样极为惊诧:“我表叔的王府军最近练的是你编练的阵法?”
他对王布犁懂军事,着实是有些骇然。
那士卒的阵法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编出来的?
纵然他爹打了一辈子仗了,都没有编练出什么阵法来!
王布犁一个未出茅庐,甚至都没有接受过军事教育之人,怎么可能编练出来。
他李景隆可是将门虎子,自幼受到熏陶,都没有这个想法!
“对啊。”
朱棣觉得这阵法虽然不适于同机动较强的蒙古人打仗,但是打一下外族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们也拿不出多少兵力来。
“你们俩一个敢胡编乱造的整阵法,一个就敢照猫画虎的练是吧?”
李景隆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觉得这么多年的军事教育都喂了狗。
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件事。
太奇怪了。
王布犁对于李景隆如此大的反应,漫不经心的道:
“甭管他,他就是羡慕嫉妒恨恨咱俩,这种事是需要天赋的,他没这个天赋,自然跟不上咱俩的思路。”
朱棣连连点头。
他早就发现自己这个表侄子是没有任何军事天赋的,自己的表哥也没打算往这方面培养他。
要不然将来让他执掌一军,那就得坑死手底下的那帮人。
反正朱棣早就打定主意,待到自己将来镇守北平,出任征北大将军后,绝对不会任用李景隆在自己麾下的。
李景隆瞧着这两位漫不经心的模样,都被气笑了:
“你们俩个都没有上过战场,一个就是靠着天天远足训练,一个还是靠着我家老兵学习战场厮杀本事。
现在我给你们指出不足之处,你们还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李景隆这么多年也是饱读兵书,得到过陛下的夸奖的。
你们两个在这军事这方面,是万万不可能比得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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