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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笑离把目光落在笔直端坐的左护法宁愿身上,宁愿侧头看了一眼纪红鸾,没有反驳,而是接下话口沉声说道:“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事已至此,我们也只有好好想想对敌之策,我们只有先确保自身的坚而不催,才能考虑克敌制胜,从今日起我们必须给每一名弟子佩带三种以上的兵器,除惯用武器外,弓箭,匕首,必须配齐。另外,练兵乃是重中之重,深谙军中暗语的传达,也是每一位弟子必备之技,毕竟清查内奸,清退了一部分,也有新加入的一部分。”
军师纪红鸾目光灼灼,在旁听了半日,随即起身分析道:“没错,兵临城下,不得不防,不过好在孤立岛易守难攻,我们又有坚不可摧的护岛墙,届时,一旦开战,海岸线就是孤立岛的第一道防线,机关倒刺,能用的都给我用起来,要首先使敌人损兵折将。但各大派毕竟高手如云,总会被突破的,一旦突破,护岛墙便是第二道防线,这道关卡一定要严密布防,重兵死守,决不能被突破,一旦突破山门,翻越城墙,红衣教弟子再多也难以应付,那便如水溃河堤,一发不可收拾。第三道防线便是红衣教各山头镇守的队伍,叫各山由统领带队,在各山脚驻守,不赢便是死,所谓坚壁清野,殊死一搏,方是致胜之道。”
宁愿听后却摇摇头,突然冷声反驳道:“如果各派人数远胜于我们,我们死拼固守,反而不利。各派用兵不同,人数也各异,我们也要灵活应对,各派高手如云,都属精兵强将,重兵放在护岛墙严防死守,只是在耗损兵力,各山由统领驻扎没问题,但也不必死守边墙,我们最好派出先锋队出海迎敌,毁其战船,阻其靠岸,即使敌人登岸,护岛墙无需过多兵力也可应付,即使被破,我们也不能正面硬拼,只需因地制宜,随战局临时变换队形,出奇才能制胜。”
“不妥不妥,”军师纪红鸾挥手打断道:“海上肉搏并不保险,”纪红鸾并不与宁愿对话,而是凑到孟笑离面前,躬身解释道:“此战由冠鬣帮出资,战船厚重结实,我打听到有一艘船上还配备了大炮,我们的船是没法与之对比的,派人击船,并船肉搏,都不过是推出去送人头,并且一旦被他们反绕靠岸,边墙防线守护不足,很难顶得住十大派的强攻。我还是认为现在各山人数平均,只在分内严防死守,另由逍遥山队伍,看势态增援,各山皆由统领驻扎,哪山失守我便向谁问责。”
宁愿微侧头凝视着纪红鸾,质疑道:“兵无常势,水无常行。战场上最讲究灵活,用兵太死板,分配不当,反而适得其反。”
军师纪红鸾则激动道:“灵活也要讲究形势,你以为十大门派会给你机会,给你空隙,给你时间?各山皆有统领带队,各人守各山,绝不可以使十大门派冲进山门。”
左护法宁愿冷着脸不说话,只拿眼睛认真的看着军师纪红鸾。
孟笑离则起身独自走到殿门前,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边听着她们激烈的讨论,一边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
总将顾幽幽听了半日,忍不住起身插口道:“纪师姐做军师这么多年,带领红衣教大大小小打了不少胜仗,我倒是肯愿意听她的主意,如今我红衣教人手足够,死守山门,借城墙对敌,事半功倍,假若城墙一旦失守,十大门派趁虚而入,我们兵力充足,也不是不能应对。”
军师纪红鸾趁机补充道:“对嘛,宁愿护法的计策说白了就是游击,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你用此法有几成胜算?要知道一旦露出把柄,十大派立时会发起猛攻抢占山头,你想把哪一块地先让出去?又有什么机会反夺?我还是认为必须守住边墙才是重中之重,这才是稳扎稳打。”说着,军师纪红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右腿顺势横搭在左腿膝盖上,后脊撞向椅背,双手不停的搓捏手指关节。
“全部队伍都派下去了,逍遥山兵力又挪去支援,那样孤立岛会中部空虚,一旦被外敌侵入,我们没有后方力量反抗,他们直取老巢,外面就都别玩了,我讲究的是以少胜多,灵活布局。”宁愿虽言语激烈,却始终保持面无表情,声音平平的回应。
军师纪红鸾则自信道:“只要守住边墙防线,不给外敌侵入孤立岛的机会,中部空虚又能如何。我们这样的岛城,重点就在一个“守”字。”
见教主孟笑离始终抱着双臂站在殿门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右护法乌羽不理会几人的讨论,从丑姑娘吴茱萸的手上拿过斗篷,默默的走到孟笑离身边,将斗篷披在了孟笑离身上,然后柔声道:“教主的敌人就是我乌羽的敌人,无论是佛是魔,不管是正是邪,伤害教主者,我见一个杀一个,我会用命护教主周全。”
孟笑离侧转头认真的看着乌羽,见乌羽眼周由黑入红,嘴唇紫暗,一双眼睛闪着波光,一脸赤诚的回望着孟笑离。
孟笑离越发的怜惜起来,轻声道:“你的话,我信,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死了多没意思,你们都得给我好好活着,危难时刻,孤立岛可以丢,你们必须活下去。”
乌羽红着眼圈望着孟笑离毫无波澜的双眸,略点了点头。
总将顾幽幽几步跑过来,站到孟笑离侧边,急道:“教主,您给个主意吧,她们俩说的各有道理啊。”
孟笑离向肩头上提了提斗篷,在大殿下来回踱步,半晌,终于开口命道:“派人随时跟进十大门派动向,一旦他们进入灵山地界,我们便要全面戒备,这一仗我们不仅要守住孤立岛,还要尽量少有伤亡。从前我们海战对付的不过是一般匪徒,现在出海面对东厂的大炮实在没有胜算。所以我们还是先采用纪军师的想法,掐死边墙防线,稳守各山山脚,一旦防线被突破,硬拼是不利的,要采用宁愿的主意,依形势增减援队,因地势游击,灵活应敌。各山若有失守,就要考虑人命为上,游击而战,能打则打,不能打便退。”几名弟子皆拱手领命,唯有宁愿面露难色,忧心忡忡。
一个月后,红衣教有女探来报,十大门派果然各带队伍,陆续赶往灵山卫,盟主杨咩咩也由护卫保护而来,十大门派汇聚在灵山卫,却在灵山卫外安营扎寨,包括盟主杨咩咩在内,一连住了多日,始终没有下海攻岛的意思,直到东厂的一辆小轿悠悠而来,盟主杨咩咩方组织十大门派汇合一处,交由东厂厂公崔心智指挥。
忽一夜海风骤起,翻天海浪不断的涌上海岛,大海如食人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疯狂的啮咬孤立岛的海岸线,各山守夜的女弟子们,惊惧的感受着大自然的威慑。
夜,黑的浓烈,冷的透彻,风声在耳边呼啸,如百鬼泣泪,万鬼哭嚎。
教主孟笑离倒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边右护法乌羽睁开眼睛关切道:“教主,风声太怪,您睡不着吗?”
孟笑离沉声回答道:“通知各山守夜弟子,加强戒备,越是这样的夜,越容易‘闹鬼’。”
乌羽便支起身子对门外喊道:“宁愿护法!”左护法宁愿在门外抱着剑守卫,听到屋里召唤,便应道:“怎么了?”乌羽便将孟笑离的话转达给宁愿,宁愿便按令吩咐下去,于是各山守夜队伍由一班增至两班,巡守队伍另加了十队,皆顶着大风起来巡逻。
然而风声叫了一夜,孟笑离便听了一夜,一夜不曾合眼,思潮千丝万缕难以割断,直到次日黎明风声歇了,海面平了,孟笑离才短暂的憩了一觉,这一夜竟安然度过。
清晨,孟笑离疲惫的起身梳洗后,忽有逍遥山统领长夏急声来报:“教主,瞭望台号角响,烽烟起,海上有敌船闯入。”
孟笑离追问道:“数量多少?哪个方向?”长夏回道:“敌船十一艘,并辎重船和粮草船共三艘。从北面而来,看航迹欲四散包围孤立岛,四面八方皆有危机。”
孟笑离立即带着左右护法及军师纪红鸾,急急的登上逍遥山顶峰的瞭望台。
几人远远眺望,只见战船列列,从海雾中驶来,四面八方以包围之势,向孤立岛扩散靠拢,犹如海之触手,向孤立岛擒拿而来。
战船形态不一,船上之人亦是服饰各异,打头阵的巨船旌旗飘扬气势恢宏,威风凛凛金光闪耀,甲板正中端坐的乃是东厂厂公崔心智,一身大红袍格外扎眼,足蹬黑靴,头戴三山帽,手持精致紫砂饮茶壶,那架势比平时去戏园子听戏还要自在三分。
崔心智那张耐人寻味难以捉摸的脸,似笑非笑,暗藏深意,孟笑离在中山望着他,他也在回望过来,二人隔着一座岛一片海,目光并不能及,却仿似隔空互交神识,红衣教的一举一动,便都尽收崔心智眼底。
崔心智神色中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泰然,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也逃不出崔心智的法眼,他枯槁的双手握着这里每个人的生死大权,杀你也让你死的顺理成章。
崔心智身旁服侍的便是盟主杨咩咩,左右一众高手守护在侧,一船上上下下共有五百护卫军,尽皆是绀蓝色袍带威严挺立,目光警惕的巡视八方。
左边战船乃是青州冠鬣帮所出,一杆飞鹰旗在船头随风叱叱响动,战船雕梁画栋,妆金饰玉,船侧皆有炮孔,精工巧做造价之高,不弱于厂公崔心智的战船。
船上黑压压的挤了好几层冠鬣帮弟子,勾肩搭背姿态各异,帮主双杀斧袁豹在甲板上眼见着靠近了孤立岛,便站起身挺着壮实的胸脯,一只脚踏着椅面,手肘搭在膝盖上,伸高脖子远眺,后腰两板金斧灼灼生光。船中上下各层弟子一抹的深棕色短衣束裤,各个身背两斧,叉着腰表情凝重,迎着海风目视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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