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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朝着拓跋晃苦笑了起来,最后摇了摇头。
拓跋晃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所以,都是真的?”
拓跋焘看着年少聪慧的儿子,就这么踉跄走出了书房,但是他没有去安慰,因为他快愁死了。
是日,本是欢迎公主回城,将军凯旋举国欢庆之日,却并不平常,整个朝堂弥漫着压抑至极的味道。
花木兰就这么直直挺着腰背跽坐在下头,她不曾看旁边那些官员异样的眼神,她也知道了自己身份被人知道了,但是她不慌,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拓跋焘脸色很不好,脸色阴沉,他扫了一眼下方行了礼坐下的臣子,最终眼睛落在了花木兰身上。
花木兰瞧见了他的眼,她知道他想保她,让她别乱说话,她笑了起来。
宗爱瞥了一眼下头坐得笔直的花木兰,瑰丽的眉眼显现出一份讥嘲来,不管花木兰是男是女,今日她都得交代在这里,他如是想着,缓缓从袖中拿出了圣旨:
“骠骑将军花木兰,抗击北凉带回公主,功不可没,遂晋封大司马——”
而下头,百官已乱。
拓跋晃使劲给花木兰使者眼色,只是离得太远,连人脸都不曾瞧清楚。
崔浩定定瞧着花木兰的背影,最终还是叹了气,他行了礼:“陛下,恐有不妥,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大司马不可随意晋封,请陛下明鉴。”
崔浩本意是把花木兰从风口浪尖上拉下来,却不想被许多的人认为他也认为她是个女的。
“请陛下明鉴——”许多的官员附议,倒是异口同声的巧合。
若干宥连跟着父帅上了朝,他的官位有些小,但是他也在,他也听了这种传闻,有些不屑一顾,火长怎么可能是女的,但是现在他觉得或许是不是他错了,他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宛若傻子。
花木兰看向了上头脸色有些苍白的拓跋焘,突然起了身,递上了罪折。
“臣知罪——”
她拜了下去,就这么伏在地上。
若干宥连差些昏过去,火长她是不是疯了!
慕容雪一贯慵懒的眼睛睁大了,他看向了前面拜下去没有再起来的身影,一脸的不可置信。
“疯了……疯了……”拓跋晃几乎快昏了过去。
拓跋焘脸色惨白,他望着花木兰,眼神可怕到几乎可以吞人,他轻轻掀起了嘴皮:“木兰何罪之有?”
“臣乃女儿身,因阿爷腿脚不便,故替父从军,已十年有余,请陛下责罚。”花木兰的声音很清晰,清晰到整个朝堂里一丝杂音也不曾有。
拓跋焘的脸色彻底死灰,他望着花木兰的头顶,心中不知道怎的燃起了怒火。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百官中有了窃窃私语声,终于有文官站出来了:“启禀陛下,花木兰罔顾军纪,以女子之身进入军营,乃是死罪!请陛下严惩!万一日后许多女子效仿花木兰,这定会影响军纪朝纲!”
“臣附议——”
达奚斤终于是瞧不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因为先前赫连定的折磨,他苍老了许多,他声音却是清晰可听:“花木兰上阵杀敌流血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连皇上以及崔大人都上阵杀敌,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这么一个将军!”
“花木兰的军功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十二转,名副其实!”
“军纪如山!不容任何人践踏!以女子之身,欺骗君上,长达数十年!按律当斩!”
一群文人一群武官,相争地面红耳赤。
花木兰并不在意,她看向了拓跋焘,她对他笑了笑。
拓跋焘瞧着花木兰如此脸色,总觉得下头有事会发生,他怕木兰做傻事,他猛地拍了一下书案:“都给寡人闭嘴!”
他望了一眼下头已经吓得变了脸色的拓跋晃,叹了口气。
他本拟定了两封圣旨,而现在不得不拿出第二封圣旨了,这也是委屈花木兰的一个做法。
“花将军果真是有情有义之人,虽是女子,但这数年征战,诸位也都瞧见了,巾帼不让须眉,乃是英雄。”拓跋焘心慌得很,但是依旧得装作淡定的模样。
【帼,妇女头发上的饰物。巾帼,妇女的头巾和头发上的装饰物。诸葛亮派人给司马懿送去巾帼,意谓司马懿如同妇人。后以“巾帼”为妇女的代称。】
“寡人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骠骑将军花氏,效礼守典,心怀家国,晋昭华。膺兹嘉命,可不慎欤!”
这封圣旨是连宗爱都不曾知道的,他震惊地瞧着陛下从自己的衣服中捞出一道圣旨,他被圣旨中的内容惊到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陛下为了救花木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道圣旨念了出来,朝堂皆惊。
拓跋晃被惊得咳嗽了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父皇,却瞧见他闭起了眼睛,他又缓缓望向了义父,却瞧着她猛地抬起了头,似乎一脸不可置信。
“请恕臣恕难从命。”她的声音很轻,让拓跋焘很想冲过去揍他一顿,顺便看看她脑子是怎么长的。
却未等他接话,花木兰直接解开了衣带,在众人惊惧的眼神里,直接脱掉了朝服,里头是女人的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衣裙,衣领有着黑色暗纹,那样式,是女人穿的。
花木兰知道自己名字暴露之后,一直等着这一刻,她在朝服里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朝服本色暗,一时竟也瞧不见里头穿了什么。
“花木兰!你要做什么!”拓跋焘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吼了起来。
她迎着他的目光站了起来,此刻她比任何人都高,许久没有穿过女装的她有些不适应:“臣鞠躬尽瘁数十年,也是有私心的,实在是配不上大司马此等职位,臣军营数十年,与多人共枕,若是成妃,会毁了陛下名声。”
她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流下泪来:“陛下,臣走后,将臣送回家乡吧,多年军功,应该能换来一个祈求罢?”
她从衣袖中取出了匕首,她在众多人惊恐的眼神中就划了脖子,下手又狠又快,一旁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止,便瞧见那从伤口飞溅出来的血水。
血从伤口处飙了出来,拓跋焘那一刻才知道,他成了真的孤家寡人。
她倒了下去,没有多么唯美,就这么直直侧着身倒了下去,血就这么从她的伤口喷了出来,喷了老高。
花木兰的那一席红装,红得耀眼。
“义父!”拓跋晃在瞧见血的那一刻就昏了过去。
拓跋焘心胆俱裂,下了台阶扑了上去,用手死死按住花木兰的颈部伤口,却发现,血根本止不住,他的衣袖甚至衣襟,也被花木兰的鲜血给染红了。
“木兰!寡人不许你死!你给寡人回来!”拓跋焘第一次如此失态,或许是平生的最后一次,他对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花木兰吼着,他的手颤抖着,他哭了起来,他执拗地捂着伤口,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木兰会离开他,以这种方式。
花木兰不抽搐了,她整个人安静了下来,拓跋焘手下的鲜血也冷了下去,他意识到了什么。
“寡人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群臣发现,英明神武手段毒辣的陛下,第一次慌乱如孩子。
若干在火长自尽的那一刻就已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哭喊起来,可惜现场太乱,他的哭喊就被淹没在群官的惊叫声中。
武威拿着那封信。
花木兰告诉她,让她朝堂接近尾声的时候,进来递给拓跋焘。武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时候花木兰的笑容很明媚。
武威照着约定来了,却是听见了里头吵吵闹闹的尖叫声。
“木兰!”武威破门而入,当瞧见躺在大堂之上的花木兰,身下的那滩血,刺眼至极,她腿一软猛然跪了下去。
她的眼睛缓缓移到了拓跋焘身上,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容里是深深的绝望:“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最后,笑声成了哭号。
悲哀的哭号声响彻整个大殿。
一个时代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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