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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楚王熊赀使六万大军伐申,莫熬屈重与之副将斗丹引军起行。
寒冬腊月,风雪正紧,湖河冻结尽成冰川,楚军得以徒步涉水过河。
过得对岸即入邓地,数万将士集结成片,满覆江面之上,邓室臣民慌乱不已,有言聚兵迎战者,为之邓候邓明渊驳回。
因其知晓,楚军铺天盖地而来,邓室决无战胜之望,而聚兵戍守,只会引将楚军敌意,于己亦是不利!即已应楚借道入申,不若示之以诚,不着一兵设防,从容让其掠邓而过,如此或可避之楚军锋芒。
楚军因之省得募船修桥工务,加之如邓无阻一路通畅,早得数**近申城。
迎将风寒行军数日,三军兵卒尽显疲色,副将斗丹谓上请命道:“一路行军至此,军士不曾休歇,但见士气低落不利急战,不若落营休整,养祝精气再战!”
莫熬屈重回言道:“申城著世百年,久经战火,城防及其牢固,加之寒冬时日,冰雪凝蓄城墙,于我攻城作战极为不利,是以此役还当智取!”
副将斗丹紧言问道:“将军可有计策矣?”
莫熬屈重凝神远望,举臂膀遥指三军回日:“汝观三军疲痹,我见三军则乃破城之策!”
副将斗丹不解其意,随言问道:“将军意欲何为?”
莫熬屈重回视其面,为其解言道:“吾欲抛砖引玉,使其见我疲惫之师,决意出而袭我,似此则中我计也!利则就地围歼灭,险则间兵入城,如是两途皆可破敌,彼时但看我意!”
副将斗丹闻言翻然醒悟,不待莫熬屈重下令,随即策马而,应言催军迫城。
而见楚师大举来犯,申室君臣登城查视,众皆忧而欲走。
申候姜彻谓众严令道:“城在人在,畏战潜逃者,斩!”
转而见之楚军列阵城下叫战,尽显疲弱无力之态,申候姜彻喜尔谓众言道:“棋经有云,宁输一子,莫失一先!但见楚军至此已是强弩末矢,力不能入筒篙,我意举兵倾城与战,夜出偷袭敌营,必可一战而下!”
闻言,群臣哗然。
祛防与战,太过冒险,是以纷纷上言谏阻。
见之诸众惧死怯战,申候姜彻怒道:“我意已决不服将令者,军法从事!”说罢,即下城楼整军备战。
莫熬屈暇领得楚军临城叫战,时过刻余,见之城中毫无反应,遂策马上前,奉之战表搁置城门口,继而引军退去。
临城三里安下营寨,继而引军退出营外,莫熬屈重授命三军设伏林间雪地,谨候申军自投罗网。
并着副将斗丹另选精兵千人,身着申甲,臂系红巾加以区分敌我,以备遇险随敌入城,谨后伺机破敌。
是夜,星月无光,寒风呼啸,雪透衣衫凉意阵阵,夜色蔽目难辩道壑。
申候姜彻引军艰难前行,亦不知时过几许,楚营辕门隐现眼前。
申候姜彻严令三军静言,即着斥候隐将上前,击杀门前哨卫,而后举火为号,引就三军杀出。
不多时,风雪之中隐现一束火光,申候姜彻一声令下,数万申军应声杀出,涌向楚军营门。
进得营区,但见灯火全无,满营寂静不见一人,申候姜彻预感不好,行前查视,略加思索,进而急令道:“速退!”
众皆一脸茫然,骤闻将令急步后撤。
然则为时已晚矣,茫茫雪夜之中,降下一阵火雨,不偏不倚正好封住营门。
莫熬屈暇现身营前,谓众言日:“汝等已中我计也!弃械投诚者,生!负隅顽抗者,杀!”
申候姜彻纵枪回日:“宁死不降!”说罢,引军突围。
莫熬屈重身形不动,扬手传命堵截,但见翎箭密如飞雪,接踵落向营中,雪中伏兵尽起围堵营区辕门。
营中申军毫无防备,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恸声惨叫撕裂夜空。
申候姜彻充耳不闻,只顾领军冲杀向前。
激战半夜,时至破晓,申军士卒死伤过半,好在得以突破营区,申候姜彻提枪纵马头也不回,引得残部急往申城方向溃逃。
副将斗丹瞅准时机,引军混入申军溃兵行伍,因而得以随之偷入申城。
莫熬屈重携军追至城前止步,进而领军围而不攻,令之三军提高戒备,随时应战。
申候姜彻见之楚军并无攻城之念,遂亦令军拒而不出紧守城池,己则穿梭城头布置防务。
两军由是短暂休战,僵持至日暮,忽见城中狼烟滚滚,乱做一团。
不多时,城门缓缓开启,副将斗廉丹行出接应。
莫熬屈重淡然一笑,挥师杀入城中。
三军鱼贯而入,申城历史由此终止,并地入楚,改名为宛。
申候姜彻亦死于乱军中之,宗庙断续。
伐申大胜,莫熬屈重随即上表,请言还程取邓。
然则楚王熊赀复言道:“并申入楚,邓邑则置身楚域腹地,已是囊中之物,取之不急于一时!一者告慰国母,二者履言天下,着军凯旋即可!”
君命所致,料理完申城防务,莫熬屈重即与副将斗丹引军赳赳还都,行经邓地之时,与民秋毫无犯。
楚王熊赀引众出城相迎,大摆筵席犒劳三军,对之有功之士论功行赏,并寄词天下:“申城大捷,楚师状伟,欲与诸侯争英雄,亟当试出中原,放马江河,逐鹿中原!”
楚室上下一片欢愉。
及至攻陷申邓,随黄委盟,汉东之诸侯几已平定,楚王熊赀随即着手谋划陈蔡。
较之楚室乘胜而出,齐室则显固步自封。
自联军入卫获利,天下之势尽如鲁母文姜所言,齐卫鲁三足鼎立策定中原。
齐公姜诸自觉天下我有,予取予夺肆意妄为,由是诸侯皆怨。
是年岁末,齐公姜诸儿如卫归来,予卫索得商祀重器司母戊鼎,以此彰显其尊着姿态。
念及今日之福,尽为鲁母文姜所赐,齐公姜诸儿遂携卫宝前往禚邑,期此礼献鲁母文姜,以便心中敬意。
不料文姜拒而不受,怒而还斥道:“蛮横专断,霸业难续,况汝还未成称霸也!”
本是一番好意,反而为其责难,齐公姜诸儿亦无好气,急而回道:“天下诸侯,谁敢凌驾齐室之上,可谓霸乎?”
文姜紧接其语驳道:“西秦、南楚、北晋,无一不呈崛起之势,汝竟蒙在鼓里,犹自酣睡不醒!”
晋室内乱势归一统,秦雄西垂无惧内外,楚得汉中俯瞰中原,齐公姜诸儿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歉而请言道:“寡人糊涂也,舍妹训得极是,而见数强并起,及后寡人该当何为?”
文姜不假思索,接言答道:“当行王霸之策,合盟诸侯以争强,威僭天下以扶弱!”
齐公姜诸儿闻言叹服,躬身礼言拜道:“寡人愚钝,敢请舍妹示之王霸之策!”
文姜垂首叹息一声,师言道:“王霸之策,始为以治诸侯:以土地形诸侯,以政令平诸侯,以礼信亲诸侯,以礼力说诸侯,以谋人维诸侯,以兵革服诸侯,同患同利以台诸侯,比小事大以和诸侯!次者以令诸侯:凭弱犯寡则眚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内陵外则坛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弑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外内乱,禽兽行,则灭之!”
闻言,齐公姜诸儿侧首思之不语,文姜轻言笑问道:“兄长意将如何处置司母戊鼎耶?”
齐公姜诸儿闻言,当即请辞道:“礼悦诸侯,寡人即刻奉鼎还卫!”说罢,转身离去。
文姜双手托腹,缓步随行走至门口,进而摇首而笑。
公元前687年,初春!
齐公姜诸儿行军猎于贝丘,路遇野猪朝其咆哮。
公孙无知见此喊道:“此乃彭生化身,今降此地予公索命也!”
齐公姜诸儿疑而止步问日:“何以见得?”
谓君风光无限,公孙无知于心早有谋逆之意,方才之言即欲挑起是非,博众非议以制齐公。
今见其问,公孙无知更是火上浇油道:“彭生就戮之时曾言:臣为君谋,用完即弃,视之为彘,屠宰凭意,来生为畜,亦当齿噬其肉!此猪横阻君道,不若彭生乎?”
闻言,齐公姜诸儿遂知其心不善,侧首视之其面片刻,随之猛然回首,张弓搭箭怒日:“彭生弑鲁,死有余辜,果如公孙其言,今得化彘来见,寡人亦将再诛此贼!”说罢,撤手松弦,送出飞羽箭。
利箭直中野猪臀脊,只见其受痛抬立前足,似人般立起嘶吼,随之撒蹄撞向齐公姜诸儿。
齐公姜诸儿避之不及,摔落马下,左履亦为之野猪蹭走。
“算汝识相,再让寡人见之,必将此畜剥皮抽筋!”齐公姜诸儿怒而啐言道。
进而转身回见得公孙无知与其近侍费芩并马而立,俯首帖耳遑论不休。
齐公姜诸儿起意对其小惩大诫,由是责令道:“凶彘扰行,寡人失履,光足还城,无礼至甚,着徒人费芩前往寻回失履!”
闻言,公孙无知贴耳嘱咐数言,费芩授命而往。
不多时,费芩去而还就,回言道:“臣下追出数里,不见野猪踪影,但见前方崖石之上,刻就一行血字,文日:弑鲁者齐耳!”
齐公姜诸儿闻言大怒道:“汝定是寻履不着,编出此等鬼神之说,欺我无知耶?”说罢,遂着军士对其施以鞭刑。
百鞭下去,徒人费芩为其打得皮开肉绽,去就半条性命。
即便如此,徒人费芩仍旧口喊道:“弑鲁者齐也!”
齐公姜诸儿预感事情不妙,当即策马往前行去,众人紧随其后。
不一会功夫,众人来至崖石跟前,果见其上刻就一行血字,公孙无知循字念道:“弑鲁者齐也!”
停顿片刻,公孙无知随即佯惊谓众续言道:“必是彭生转世,前来索命也!”
齐公姜诸儿闻言大怒道:“再有妖言惑众者,斩!”说罢,挥剑直劈崖石。
转眼之间,石破字灭,众皆默然不语,齐公姜诸儿余怒未消,续言道:“此必彭生族人肆意为之,扰人视听,将害寡人,着尽拘彭生族人,押赴刑场,寡人亲临监斩!”
说罢,领众还城。
春三月二日,彭生食邑防城,市曹刑场之上跪就百余人,皆是为彭氏族人。
齐公姜诸儿静坐监斩台,怒目望前,满面肃杀之气。
主刑官颂罢时辰,彭氏族人亦知命不久矣,百人骚动有怒有悲,怒者斥天不公,咒君无德,悲者叹日时运,泪眼婆娑,有尽显人生百态。
随之午时将近,齐公姜诸儿满面凶煞之气,起身执剑令日:“斩!”
十名刀斧手受命上前,手起刀落毫无怜惜之意,随之声声惨叫,刑场顿见血流成河。
至最后斧刃卷曲,一刀未能毙其命,只得复加一刀,惨叫之声撼人心脾,百具尸首枕籍而卧,腥风扑鼻令人作呕。
一举斩杀百名无辜百姓,齐公姜诸儿恶名震惊天下诸侯,鲁母文姜闻迅连夜赶往防城,当之众人掌掴齐公姜诸儿,并怒斥道:“枉杀无辜,竟达百人之众,汝是不欲为君耶?”
齐公姜诸儿斥退众人,回言道:“吝臣忤逆,寡人若不施之以威,何以震慑诸子!”
闻言,文姜气极郁结,险些晕倒堂前。见之齐公姜诸儿不可一世之面容,文姜咬牙垂首,真欲一走了之,只因齐鲁卫乃其心中为政抱负,是以只得忍气善言为其谋。
待之情绪稍缓,文姜抬头问道:“籍此便可斩杀百人耶?”
谓其言中仍有责难之意,齐公姜诸儿恼而不奈道:“杀不得,怒不得,汝教寡人如何为政?”
见其死不知错,文姜起身骂日:“竖子听明,为政之要,首在其德,德之所现,乃为政明!”说罢,转身欲走。
齐公公姜诸儿为其一语骂醒,揪其衣角请言道:“舍妹骂得甚好,寡人知错矣!敢请舍妹授我为君之道!”
念道齐乃弈局要子,文姜由是止步回言道:“吾便奉兄一言,望兄铭心谨记!”
继而转身续言道:“古者贤君,明民之德,尽民之善,故无废德,无简民,赏无所生,罚无所试。有虞氏不赏不罚,而民可用,至德也。夏赏而不罚,至教也。殷罚而不赏,至威也。周以赏罚,德衰也。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规为不善之害也。大捷不赏,上下皆不伐善。上苟不伐善,则不骄矣,下苟不伐善,必亡等矣。上下不伐善若此,让之至也。大败不诛,上下皆以不善在己,上苟以不善在己,必悔其过,下苟以不善在己,必远其罪。上下分恶若此,让之至也。”
闻及此言,齐公姜诸儿拱手谢日:“寡人谨遵舍妹训示!”
文姜怒气稍退,接言道:“汝竟自为之为!”说罢拂袖离去。
齐公姜诸儿躬身立于后,如犯错受罚孩童一般,及待文姜身影消失于眼前,乃敢起身而立。
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夫流星者,天之使也。自上而降下曰流,自下而升上曰飞。大者曰奔星,小者曰流星。星大,则使大;星小,则使小。此谓紫微宫、太微宫,出入而徐行,渐经于列宿之次也。或于列星之坐,非二宫所出者,并为妖星。
星雨四坠,乱之象也,是年秋,雨下三月无停,中原处处突显洪患,谷苗尽为水浸。
眼见得秋收无望,齐公姜诸儿遂使连称、管至父前往葵丘垦荒屯田,期此渡过灾年。
麦时而往,齐公姜诸儿嘱言道:“及麦熟而还,无此永不还朝!”
期至,齐公姜诸儿请运麦粮还朝,连称、管至父前回日:“无粮,水滋虫患,麦苗尽覆!”
苦等一秋,竟而无粮还运,齐公姜诸儿大怒,斥日二将:“兹见此粮救命,竟日无粮,汝等二人此生不得还朝!”
连称、管至父恐其害己性命,故请文姜前往说情。
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穀。
文姜谓上言道:“术业有专攻,连称、管至父善军,而非农官也!著其屯田,谨期何效耶?用人不明君之过,何责下属也!”
齐公姜诸儿叹言道:“满堂文武,何堪用也!”
文姜接言道:“素闻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顺人而明赏罚。循天,则用力寡而功立;顺人,则刑罚省而令行;明赏罚,则良官属吏不乱,如此,则白黑分矣!”
齐公姜诸儿起身屈道:“寡人用心,而得子孙相欺,庭臣相谋,岂有此理耶?”
文姜慰言道:“驭人之法,知人善用!治国之臣,效功于国以履位,见能于官以受职,尽力于权衡以任事。人臣皆宜其能,胜其官,轻其任,而莫怀余力于心,莫负兼官之责于君!故内无伏怨之乱,外无马服之患。明君使事不相干,故莫讼;使士不兼官,故技长;使人不同功,故莫争。争讼止,技长立,则强弱不觳力,冰炭不合形,天下莫得相伤,治之至也!”
齐公姜诸儿恨言道:“寡人亦如其言所行,然见欲之不满,何以济焉?”
文姜回言道:“立可为之赏,设可避之罚。故贤者劝赏而不见子胥之祸,不肖者少罪而不见伛剖背,肓者处平而不遇深谷,愚者守静而不陷险危。如此,则上下之恩结,何患亲欺臣谋!”
闻言,齐公姜诸儿起身礼送道:“君之在上,臣之在下,君之有命,臣事即可,何籍许多言辞!”
文姜叹而行出,自语道:“贪而无用,齐无救矣!”说罢,自归禚地。
文姜劝说无果,连称、管至父不得降罪,故谋做乱。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適,齐公姜诸儿绌之,二人结怨,连、管因以联而谋政。
更有连称之妹在公宫,齐公姜诸儿无宠,若得使其间公,事半功倍,是以谓其言曰:“捷,吾以女为夫人!”
连屏回日:“然!”由是四人密谋行事,谨待时机。
公元前686年,春,少雨,天灾续行。
适值春耕时节,播种不可缺水,由是各处湖泊泉潭成为诸侯必争之地。
山东有湖,名日大野泽,居郕室境内,齐鲁卫三邦多邑良良田灌溉用水皆从此出。
时缝旱春,为保证自家田地用水,郕候成昇私心大发,筑堤为坝阻水外流。
鲁公姬同闻得此事,当即发兵郎城,以势逼迫郕人放水。
历经去岁洪荒,库无余粮,若再遭至春慌粮种不得播种,今岁何以度日?齐公姜诸儿亦遣大军陈兵郕邑边境,其意亦在逼要湖水。
一南一北,两翼强邻重兵压境,郕室瞬间即有覆国之险,郕候成昇方知犯下弥天大祸,只得决堤放水,以期两邦见好退兵。
而经旱荒之灾,两邦皆之水源之要,皆欲纳之大野泽并归本邑,两军隔湖相望暗自较劲,小小郕室业已无关紧要,是以皆无退兵之意。
见之此状,郕候成昇心神慌乱,急召百官商议,问日:“齐鲁重兵围郕,而今得水不退,当是觊觎大野泽也!事关社稷之重,众卿可有良策安邦?”
郕较齐鲁,势如天地之别,何堪与敌?战则亡,不战即没,进退两难,由是百官默然!
郕候抚案叹息,即欲退朝,大夫成赫上言道:“郕室弱邦,无可与争齐鲁,唯有让湖请降,或可存续社稷!”
郕候成昇摇头自语道:“齐鲁大军压境,大野泽已是囊中之物,让与不让有何关系?”
大夫成赫接言道:“湖只有一处,而欲取湖者有二,我可利此驱虎相争,从中取利!”
郕候成昇闻言甚慰,幸而起身请言道:“大夫教我?”
大夫成赫拱手献言道:“齐鲁聚兵,为水而来,是以祸在湖,而非在郕,我可择一献之湖,嫁祸于人,郕则安矣!”
郕候成昇展臂赞日:“大夫谋国之才也!”说罢,即着大夫成赫为使,行就此事。
大夫成赫受命而退,出得宫来,思之齐鲁皆乃世之强邦,湖献何邦更为有利耶?两邦君主执政之期相近,鲁公姬同为政数载,少有建数,而齐君姜诸儿,吞纪、伐卫、胁郑、争周、盟鲁,无往不利,一时风光无限,投之以诚于郕更为有利。
谋定而动,大夫成赫随即摆驾北入齐营,上言齐君道:“水泽万物,万物所有,郕候聚水独享,徒犯众怒,引恨害郕,自知不堪与敌,特献大野泽与君,以此将功折罪,祈齐受累协管湖泊!”
齐公姜诸儿愤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有再犯,寡人誓必引军亲覆郕室!”由是欣然受纳大野泽。
得齐特赦,大夫成赫谨谢礼辞,为免鲁室兴师问罪,出得齐营,遂又奔赴鲁营而去。
入见鲁君,大夫成赫屈言道:“郕之弱邦,万不敢与齐鲁争胜也,诸般罪过皆从湖起,吾君郕候业已知错,欲献大野泽与君,然则齐候先之一步占得湖泊,水源一事,还请鲁公与齐君商洽,郕室于此难以介言,还请鲁公莫与郕室为难矣!”
鲁公姬同闻言嘱咐道:“诚者,天之道也,思城者,人之道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是如此,寡人便不予郕候做难,但盼及后不可妄为!”
大夫成赫得言应诺而退,公子姬庆随之进而谏言道:“齐君肆行薄德之主,得湖必不放水予鲁,恳请君上以苍生为念,挥师夺取大野泽!”
齐鲁开战,事非小可,鲁公姬同亦不敢轻起战端,遂言道:“且于湖盼驻军观望,许其十日之期,放水予鲁,还则罢了,逾期无水,再做计较!”
闻君如是说,公子姬庆亦不好强人所难,遂依君言傍湖祈盼,只望齐君踞湖绝水入鲁,如此便可谏使鲁公挥师攻齐,一报夺妻之恨。
再说齐公姜诸儿,于郕得之大野泽,是否开闸泄水,文武百官众说纷纭。
其中单道齐妾连屏,因之受兄嘱托,欲借鲁军之手谋弑齐君,由是侧耳附言道:“天下大旱,泉霖贵比黄金,君上幸得大野泽,齐邑千里沃野得以灌溉播种,今岁丰收在即!若踞此水,绝他邦之源,一涨一消之间,齐室之势定当冠绝诸侯,其时天下尽属君矣!”
因之鲁母文姜早有签言,盟鲁连卫胁制中原乃既定策略,齐公姜诸儿由是并无私占湖水之心,当即绝言道:“伊欲致我不仁耶?去岁洪荒,今岁旱荒,两秋无粮,万民无以为生,伊心何忍也!开闸放水,寡人意定,不得再劝!”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但见齐军决堤泄洪,冽冽甘泉,出四湖,入州邑,鲁公姬同大赞齐君大德,随即退兵还鲁。
公子姬庆只得随君悻悻而还,齐妾连屏谋而无功,亦只得随君班师回朝。
大野泽湖水之争,得以和解告终,然则齐臣谋君之祸却在悄然延续。
齐妾连屏密书致公孙无知日:“齐君还师,若有所求,早做图谋,迟则晚矣!”
公说无知获言,复信道:“请为内应!”随后请回连称、管至父,与之商议篡位夺政之事。
管至父谏言道:“若得姜诸儿复归临淄,我等无力回天也!阻其还城乃是唯一之法,誓必于路谋弑之!”
连称疑而问日:“姜诸儿手握重兵数万,我等何以阻齐还城?于路谋弑谈何容易!”
公孙无知接言回道:“举兵相争乃下下之策,当以奇策取之,姜诸儿虽有万军相拥,免不了孤身之时,彼时即为我等动手之时,且我有齐妾连屏为内应,何愁大事不成!”
闻言,二人默言许可,竟而各自散去,谨待前方音讯。
不数日,齐妾连屏传言:“月末,齐君将要离军前往禚邑,会见鲁母文姜问教,天赐良机,不可失!”
闻迅,公孙无知甚为欣慰,当即与众谋道:“不日,姜诸儿即要轻装临禚,离军之君,亦只是凡人一员,谋之轻而易举,真乃天助我也!”说罢,遂使连称假传诏命,前往历下接管军政,又着管至父先行至禚,埋下伏兵刺杀齐公姜诸儿。
二人受命而往,公孙无知则于临淄稳定朝局。
然则,众人不知道,一切尽在齐公姜诸儿把控之中。
禚邑茅庐之中,齐公姜诸儿背对舍门,身形似如暗夜鬼魅,直视鲁母文姜沉声问日:“汝教寡人行授德政,以诚示下,然则下无泯恩,思之弑我谋政,若何?”
话音落处,齐将连称业已行抵历下军营,望之辕门谨待入营交办军务。
鲁母文姜不避齐公肃杀目光,直言回道:“权欲名利,人心固贪,制之不可,善诱利导,恩威并施,降众臣辅!为君治世,此等浅显道理,汝竟不明?”
正说之时,大夫管至父携众悄然靠近茅舍。
齐公姜诸儿抬首驳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者在上,臣者当敬,逆君之臣,当弃!”
一众甲士冲出营来,未待齐将连称回过神来,已为众人按倒在地。
鲁母文姜愕然,回问道:“欲求为上者,比比皆是,汝又当何为?”
齐公姜诸儿还首即日:“杀!”
声如惊雷,一阵箭雨落下,大夫管至父等未待弄清所发何事,便就倒于血泊之中。
远处传来一声鸦鸣,两人对视良久。
及后,鲁母文姜面漏怨色,诚而谏问道:“如是天下叛汝,汝亦屠尽天下?”
齐公姜诸儿满面凄罔之色,厉声回道:“天下背我,我要天下何用?屠尽天下又有何妨!”
声似极冰,刀如寒霜,一道银光闪过,齐将连称随之同行卒伍,数十人众顷刻间尸首分离,命归黄泉。
鲁母文姜失意垂首,续问道:“哪怕是至亲之人?”
至后一问,期以此言唤其悬崖勒马。
奈何齐公姜诸儿心如磐石,人言难进,闻其冷语道:“亲者,亟当寒暑同受,暗起私意,更当诛毙!”
凄怨之念尽显其中。
临淄大狱之中,公孙无知独坐望窗,木讷呆滞。历下齐师营中,齐妾连屏身陷囚笼,嘴角含笑。
矢错无救,鲁母文姜无意再劝,随即挥手逐客。于此无得慰籍,齐公姜诸儿怒而拂袖而走。
中秋八月,齐公姜诸儿携师凯旋,一举破除公孙无知弑君阴谋,雷霆手段震慑朝野,城中臣民见之莫不跪地相迎。
行汤沐浴,换就锦服,侍从传言道:“罪姬连屏请见!”
齐公姜诸儿不屑一顾,拾衫问日:“死之将近,求生?求恕?”
侍从回日:“无求,仅言之临终遗愿!”
请见无求,复何见吾!齐公姜诸儿疑而求解,遂言道:“请!”
侍从去而还就,齐妾连屏随至。
两厢坐定,齐公姜诸儿:“意图刺君,可知死罪难逃!”
齐妾连屏淡然笑道:“妾知!”
齐公姜诸儿紧言问道:“缘何见我?”
齐妾连屏转而正色道:“问君一言,死而无憾!”
齐公姜诸儿拂袖侧身以对,赐言道:“将死之人,寡人便全汝临终遗愿,问!”
齐妾连屏双目噙泪问日:“妾有何错,君心不顾?”说罢,泪湿面庞,谨期回言。
齐公姜诸儿垂首笑日:“如此便要乱谋弑君?”
齐妾连屏默言无答,直视其面,静候回之前言。
齐公姜诸儿愤而起身,逼就身前,抵面恶言道:“妇人之见,汝较天下,孰重?”
齐妾连屏失意垂首,泣而无言。
齐公姜诸儿离身续言道:“寡人此生,情定王姬,自其离世,寡人亦随之而死,心中惟余天下,俗世情欢,再与寡人无关!”
闻其此言,齐妾连屏含泪笑言道:“贱妾明矣!”
齐公姜诸儿收声缓言道:“愿汝死得其所!”说罢,拂袖送客。
齐妾连屏滞目求言道:“请饮鸩酒而亡,留得全尸谢世!”
齐公姜诸儿犹豫片刻。念其一往情深,回言道:“遂汝所愿!”说罢,背身以对。
两身默言片刻,大夫雍廪怀端鸩酒入殿。
堂没寂静如空,大夫雍廪奉上鸩酒,随即退居一侧。
齐妾屏坦然受之,似如无事一般,自斟自饮,连喝三盅。
齐公姜诸儿回身相顾,紧望眼前姬妾视死如归模样,眼中泛起一丝悔意。
齐妾连屏落杯在案,轻言道:“来世再伴君侧!”说罢,嘴角溢血,笑颜以对。
见之此情,齐公姜诸儿一时颓然,竟将身侧大夫雍廪完全忽略。
恰在此时,大夫雍廪如得齐妾授命,旋即于袖取得短剑在手,快步贴向齐公身后,横剑贴其脖颈抹过,恨言道:“无道昏君,死不足惜!”
突然受难,齐公姜诸儿自掐咽喉,本待责骂二人,奈何喉管受损,出声不得,只得怒目圆睁,倒案含怨而亡。
齐妾连屏泪流满面,泣言道:“夫君慢行,贱妾随至!”说罢,执君之手,伏案与其贴首而卧,少顷毒发而亡。
事毕,大夫雍廪拾袂而出,于狱取出公孙无知,奉之为君。
公孙无知囚身监牢数日,本以为命不久矣,一朝得出为君,惊喜交加戾气消敛,当即诏令厚葬齐公姜诸儿,谥日襄公。
而对之大夫雍廪,公孙无知畏其冷血弑君之举,终是心有忌惮,由是怯而不敢重用。
无故受其冷落,大夫雍廪由是怀恨在心,起意弑君自替。
一时间,临淄城内暗流涌动,客卿鲍叔牙谏日公子小白:“君使民慢,乱之将起,不若趋莒避祸,待之时变,再行图之!”
公子小白回日:“然!”是岁冬末,主仆二人驾车踏雪,奔赴莒地而去。
无独有偶,见之公孙无知君臣内斗,管夷吾与之召忽连名上表公子纠,谏日:“祸起萧墙,恐将伤及己身,且离是非之地,从长计议!”
此二人素具才气,公子纠随即奉言而行,引之二人南向遁入鲁地。
人心浮动,风云突变,齐室内乱将起,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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