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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亦舒望着窗外,黯声道:
“……你不要担心她。”
“亦舒姐,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我的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我给你和阅微打了好多次电话,你们都没有接听……
我本来订了前天来瑞士的机票,我奶奶的病情突然恶化,导致没能成行。”
是的,他打过好多次电话了,颜亦舒这两天完全不在状态,很少看手机,所以错过了他的很多个电话。
听夏昕这样说,她抱歉道:“之前阅微在做手术,没能及时接听你的电话,抱歉。”
夏昕对苏阅微的心意,她简直太清楚了。
这两天没打通她们的电话,夏昕肯定担心坏了。
一边担心奶奶,一边担心苏阅微。
这样一想,颜亦舒的心里顿时更抱歉了。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他真相:“阅微,她……夏昕,希望你能有点心理准备,她……做完手术后,一直没有醒过来……”
“什么?”夏昕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惊呼道:“她一直没有醒过来?怎么回事?医生说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说,不确定,也许会有奇迹。”
一股寒意从夏昕的背脊处升起,他的耳膜轰轰作响,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脑子!
奇迹!苏阅微能不能醒来,居然要靠“奇迹”二字?
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上次移植手术也很顺利,照理来说,不可能会发生这种意外!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能发出声音。
舌尖一阵苦涩。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他扶住阳台的栏杆,颤抖地闭上了双眼。
从小到大,苏阅微都不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奇迹”二字,对她而言,虚幻得让夏昕不敢抱任何奢望。
“我要过来看她!我要过来看她!”夏昕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夏昕,不用过来了,你在江城好好照顾奶奶,我和沈澜、顾承礼都在这边,已经够乱了……真的,你不用过来了。这一回,你听亦舒姐的吧!”
颜亦舒的声音里透着祈求,似是已不堪重负。
夏昕沉默良久,终于应了一声:“好。阅微有任何情况,都记得告诉我。”
“嗯。”
夏昕挂断电话后,看着自己斜斜映在地面上又长又黑的影子。
这些天的不安,此时变成了一个黑洞。
这个黑洞越来越大,大得快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以前那种得不到苏阅微回应的失望,和此刻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希望苏阅微能快点醒过来。
他愿意用他所有的一切,去换回苏阅微的清醒和健康。
哪怕用他所有的财产,哪怕用他的生命,哪怕永远得不到她……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忧心和绝望。
他对她的爱,一直都不是自私的占有的爱。
一直期盼的不过是她幸福快乐地活着。
她需要的时候,他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
她不需要的时候,他自动隐退。
他不是没有过期待,但是,那些期待跟苏阅微的幸福快乐比较起来,不算什么。
哪怕他卑微至此,豁达至此,命运还是要给他这样的暴击……
苏阅微一直昏迷不醒……
怎么办?
江边的风,如此温柔,安静地抚慰着他。
他一直都不忍心给苏阅微造成任何困扰。
也不敢太过造次吓到苏阅微,让苏阅微逃得远远的。
他怕苏阅微的远离。
他知道苏阅微的心思都在顾承礼身上。
他看过苏阅微和顾承礼在一起的样子。
顾承礼是苏阅微眼里的星芒。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黯然神伤过。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再努力,都没法闯进她的内心。
在她的世界里,顾承礼是她唯一的光。
经历过失落和不甘后,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么苦涩暗淡的人生,能有一束光照亮她的生活,是幸事。
哪怕那个人不是他,只要那束光是真实存在的,只要苏阅微在这束光的照耀下温暖幸福……那,这个人不是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建立在苏阅微好好活着的基础上的。
此刻,他的内心世界突然崩塌。
绝望和悲伤瞬间将他的灵魂抽空,从疼痛、愤怒到空洞……
他一时有种不知该如何走下去的感觉。
下午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那么长。
从窗户吹进的风将他的头发轻柔地吹得竖了起来。
又黑又长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像一只发怒的猛兽。
为什么,他那么渺小的愿望都有可能落空?
…………
颜亦舒第二天回了一趟别墅,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日记本。
看起来,这个本子应该用了很久了,已经微微有些卷边。
顾承礼接过本子时没拿稳,本子掉在地上,摊开的那一页,写着:“今日大雪,忌悲伤。
总有人为你踏雪而来。
我知道顾承礼只是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虚幻的身影,我不敢对他有太多期待。
我这样的人,这样的出场方式,怎么配真实地拥有顾承礼的一生?
但是,他来了横店。
他怎么能在下雪的时候出现在横店?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我生出不该有的奢望吗?
当我看到他眼里似有星光一闪,朝我大步走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满心欢喜。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比冰雪还要清冷上几分:'微微,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
我欢喜得不知所措。
任他牵着,沿着搭建的布景往前走。
他安静地在前面走,在一处红墙黑瓦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带着一个掩盖不住的笑回头,'这布景搭建得不错,赶上了一场大雪,红墙白雪,秾丽至极。我觉得,这布景可能也正满心欢喜。'
是的,这布景,用完后就会被拆掉,能赶上一场大雪,美到极致,是布景的幸运。
我胡思乱想着。
我和这布景又有什么不同?能遇上一个陪我看雪的顾承礼,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因为他,我爱极了横店的雪。”
顾承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日记本上的字,表情认真到近乎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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