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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礼安静地坐在那里，等护士拔了针离开，他才没头没尾地说道：
“微微，你一定要一直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苏阅微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一次发烧，都可以把他吓成这样……
真不敢想，要是自己死了……
她不敢看顾承礼，默默侧头望向窗外，就像是为了呼应她的心情一般，暗沉的天色一片阴霾。
“微微！”见她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顾承礼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承礼。”苏阅微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对小鹿般的眼睛安静温柔：
“如果事与愿违，一定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扭转不了命运。
如果，我死了，一定不是不爱了。”
不知是压抑了太多悲伤，还是身体虚弱，苏阅微的面色此刻显得格外憔悴，说完这句话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顾承礼忙拿起杯子到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把苏阅微扶起来。
苏阅微坐起后，无力地靠在顾承礼的臂弯中，就着顾承礼的手喝了几口水。
喝完后，她又重新躺了下去。
顾承礼放下水杯后没有回到病床前，而是直接走到了窗户处，对着窗外发呆。
苏阅微看着他修长瘦削的背影。
那个背影挺得很直。
像一个剪影。
或许是逆光而立的缘故，苏阅微觉得他的背影显得如此沉重，让她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良久，他回头，他的眼眸里蕴藏了太多的东西。
他走过来，把她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静静地抱着。
苏阅微安静了半晌，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承礼。”
她的声音中有着不安。
“别生气，我只是想趁还有机会的时候，把我想对你说的话都说一遍。”
“生气什么？”
顾承礼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他不知道要生气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生气的话，那可能就是对命运作弄的愤怒，对自己无能无力的愤怒。
可是，命运从不在乎世人是否愤怒，就像命运想要摧毁什么的时候从不假以辞色。
苏阅微还想问，却被顾承礼吻住了。
“微微，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顾承礼说得那么坚定，苏阅微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苏阅微没由来地想起很久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一滩血——
那个男人没法承受妻子的离开，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了下来。
可能是那一幕太过震撼，苏阅微后来做梦，梦到那一滩血不断扩大。
她顺着那滩血往前看，居然看到了顾承礼的脸……
她记得，她费了好大劲才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冷静下来。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世上不会有人会因为没有了谁，就无法再活下去……
那个殉情的人只是个意外！
顾承礼不会是一个这么感性的人。
可是，此刻，她缩在顾承礼的怀里，听到他说，他会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无论她怎么劝自己，她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呜咽着说：“承礼，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我不在了，你能不能把我的那一份人生帮我继续完成？
成立一个白血病基金会，每个月出资帮扶一个贫困病人。
每年去瑞士滑一次雪。
养一只小狗，取名叫‘长命百岁’……”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似乎只要顾承礼答应了这些，她就不用再担心，她死后，顾承礼会干傻事了。
顾承礼把她抱得很紧，像是担心抱得不够紧，她就会飞走一般。
“微微，不要再剪头发。”顾承礼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带着祈求。
“为什么？”苏阅微下意识地问道。
“古时候，两个人结婚的那天会就床而坐，男左女右，各自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然后再把这两缕长发相互绾结缠绕起来，以誓结发同心、爱情永恒、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我想结一个很长的人生。”
他吻上她的发丝，“答应我。”
顾承礼低沉的声音掠过苏阅微的耳际，她的心间好像被一阵风吹过，整个世界变得安静而慈悲。
她抬起头看顾承礼，一双小鹿眼湿湿的。
“我答应你……”苏阅微听到自己说。
眼睛里积聚的泪水终于装不住流了下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
耳畔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泪是无声的。
却渐渐还是濡湿了顾承礼黑色的睡袍。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拥抱着。
这是他们可以拥抱的现在。
…………
苏阅微在医院住了两天，她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可以去看望颜亦舒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去颜亦舒的病房时，病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
苏阅微站在门外，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
里面传来了颜亦舒的声音：“够了够了，别说了，行不行？”
“你不是说，你都不记得了吗？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啊！”沈澜戏谑道。
“我那不是痛经吗？哎呀，你一个大老爷们，没事跟我提这个，我真是要尴尬死了！”
“啧啧，居然连痛经都想起来了！”
“我猜的，不然，我好端端的，大晚上穿件白色的睡裙，披头散发跑到你房间门口去干嘛？”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看上了我，所以大晚上的，跑到了我房间门口？”
颜亦舒显然是恼羞成怒了，可能是想扑过去掐沈澜，扯到了伤口，不停呼痛起来。
“我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你别随便造谣，好不好？”颜亦舒严肃道，“我是痛经，快痛死了，去找你求助的！
你后来还送了我去医院。”
沈澜忍不住笑了：“所以，你都记得，对吧？”
“不是你问我，记不记得你是谁吗？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了几句而已。”颜亦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顽皮。
苏阅微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进颜亦舒的病房了。
里面的两个人打打闹闹，那么快乐。
她转身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原本愁闷的心情，被颜亦舒和沈澜的对话冲淡了许多。
真好！亦舒姐没事，也没有失忆，还因祸得福，看到了沈澜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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