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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字,归属朝廷。
大周万万人口,朝廷里姓康的人不少,名字中带康之人更多,许多地名亦带有康字。
一个字,说了和没说一样。
中年男人身体往后一靠,抵在雕花墙柱上蹭蹭背,满足叹气:“没必要想太多,你不知道是没到知道的境界,有些事情该知道的人一点就透,不知道如你,想破脑袋想不出是谁。”
“你看,这位神君不就猜到是谁。”
城隍苦笑道:“大麻烦,极大极大的麻烦。”
能让一地城隍都觉得麻烦,显然不会是小官,就和两者所说与实际情况,显然是身在庙堂之高的大员。
赵玄细心思索,朝堂上带康的大员只有三个,分别是当今皇帝之胞弟康王、大理寺卿徐世泽字永康、出身于康安符的神策军大将军毛襄。
论资质手段,他们三人都可以在违背国师意愿情况下出手救人。
问题是,为什么?
莫三思是见日武夫,境界不高不低,又归属于大都督府统领,依照档案,这些年一直春江府从未变动过,如果与上面人有旧,早该想个法子升职去三都掌握关键职权。
春江府,在大周真不算大地方,缘何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人,让城隍都觉得是大麻烦?
资源产出?不对,春江府之前并无资源,否则驻扎门派不会是小门小派。
地理位置?
赵玄想到了云山县,黄天教试图夺取云山县,继而控制水脉妄图掌控全省,从河流脉络地图上看,春江府包含云山县水脉更多,几乎等同一省的心脏生死地。
是了,这是要地。
控制水脉,太平时节可以保证无洪灾涝害,在紧要关头则可以乘坐大水一日千里。
这种要地,但凡有野心之人,能把握在手中绝不会放过。
提及野心,就需要抛开文官出身的大理寺卿,便只剩下两人,大将军与康王。
大将军常年值守在皇宫内地,若是有野心,虽然能效仿陈桥兵变,但大周皇族子嗣众多,就算将皇帝那一支杀干净,文官与修行者也能重新捧出一位入承大统。
不会是他。
康王!
确定最后的名字,赵玄呼吸短暂停了一瞬,越细想越觉得可能,历朝历代皇子皇孙篡位数不胜数,失败者有之,成功者也有之。
当今皇帝先祖,就是以皇族身份篡位,后人效仿先祖理所应当。
见到赵玄悟透,城隍神重重叹息:“麻烦啊,小事背后是大事,大事不变则已,一变则天翻地覆。”
“一个简单选择,放或杀莫三思,代表你投向哪方。”
赵玄意识到,这是一场赌博的机会,太多人选择在里面下注,输者一无所有,赢者通吃。
现在,下注机会到他面前。
“杀了,以示国法。”赵玄寒声道。
皇权交替世代更移是盘大棋,执棋人不是他,作为棋子要有棋子觉悟,既然出身国师一系就该坚定不移,没人喜欢临阵倒戈之徒。
等候巡查使到来的时间,城隍神把莫三思带到神国里,调整神国时间,一刹那约等于一天,等到出来时虽是短短瞬间,在内已是半月。
莫三思该说的不该说的,总归全说出来,城隍神拿给赵玄留影法器,不差分毫记录所有询问细节。
赵玄点点头,道过谢,便带着魂魄与巡查使验证无误,重新聚在菜市口挫骨扬魂。
关于康王事情赵玄没说,两人没问,两名老油条察觉到春江府水很深,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默契拱拱手,道别。
回到城隍庙,城隍神已经不见了,那名中年男人也不见,原本呆得地方留下一撮灰证明来过。
顾念春一脸苦相,不时抬头不时低头,嘴里不断念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改朝换代这么大事情让书生得知,按儒家忠君爱国的思想,不炸刺绝不可能。
“赵兄,你说我写封奏折投进皇宫陛下能看见吗?”
转了好几圈,顾念春忽然问道:“不对,当今朝堂是太子监国,康王辅政,应该投书至太子,以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定会仔细探查,避免一场苍生浩劫。”
说着,越想越觉得可能,竟当场摊开纸笔预备书写奏折,赵玄皱了皱眉,打断他:“你的奏折发不到太子东宫,别忘了通政司是康王的人。”
顾念春闻言一顿,放下纸笔又愁眉苦脸起来。
官职低奏报朝廷走的是上官渠道,如云山县要递奏折给朝廷,先报给春江府审核,春江府千户再报给上属的江淮道指挥使,再由指挥使上报大都督府。
一级一级留档,确保不会生出差池。
顾念春是举人,可以按流程向上投书,就算春江府接受了这道胡言乱语之奏折,最终也是由江淮道上报给通政司。
“国家危矣,我等读书学子不能上报国家下报百姓,有何面目去见至圣先师!”
文绉绉听得心烦,赵玄干净利落赏了一脚:“你们读书人脑子真有问题,都已经掌控朝廷官职,上面坐哪个皇帝真跟你们没有关系?就算康王造反,没有文官支持他拿什么掌控天下,拿什么治理民生?最终权力不还是掌控在你们读书人手上。”
“白鹿洞一直提倡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帝都已经不出宫廷不能掌控天下政务,天下之事皆操与三公九卿之手,你认为他们不知道康王想法?”
“他们一定知道,也默许这么做,甚至康王野心就是被他们哄抬上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世宗皇帝巩固地位割裂出一省,康王篡位你觉得代价会低?说不定你出生的白鹿洞书院,也参与到了其中。”
顾念春怔怔听着,忽然哭了起来,他是个极聪明的读书人,有些事是不愿意想,并非想不明白。
康王虽是王爵,但本身为庶子出身,常年养在深宫中,既不能修行,又不能习武,每日跟随大儒读书。
大儒想要成名哪一个不是与朝廷上勾结极深,师徒关系门生故吏互相结合,给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康王灌输思想,实在太容易不过。
儒家将之称其为教化。
“不写了?”
顾念春龇牙咧嘴:“不写了,既然是朝廷算计注定传不出去,你说的很对,白鹿洞书院或许也有参加,改朝换代这种大事,我这等无名无姓的学子如何能上达天听。”
就在赵玄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顾念春忽然握拳:“明年六月恩科,我要去帝都应试,只要中试进士,等到殿试之时陛下与太子必会出现,到时候我再一一上报。”
……神经病。
殿试科举森严,一板一眼皆有规矩,皇帝太子高坐须弥座,与殿堂内考生相距几百米。
隔音阵法、禁止阵法一样不差,想要在这时候突然陈情绝无可能,会被有当做扰乱殿堂科举当场处决之典范。
除非……在科举试卷上不写策论、不写叙述,只写康王意图谋反,按照至圣先师与大周太祖定下规矩,科举是为国选材,殿试试卷须得一个不差看过,期间不可轻于他人助手。
牺牲前途做代价,一书唤醒君王。
顾念春哈哈大笑:“赵兄,此计如何?”
“烂透了。”赵玄也笑了:“总归还是有几分骨气在,对人不对事,我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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