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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毅使劲捂着嘴,无奈嘻呵声还是从指缝间溢了出来,“那大宅里最会快活的就是老太公了,少姝姑娘时时明媚事不挂心的性情,定是跟着老太公耳濡目染的呦。”
秀英收起惊掉的下巴,强忍着正色道: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也就是这情形吧,不过,老太公的福气得天独厚,虽说如今偶尔间‘迷糊’,断不了忘事,可是你瞧郭家的子孙辈,个个孝顺争气,家中琐事打理得顺顺当当,更别说学馆经营蒸蒸日上,简直羡煞旁人。”
“对对,这么想倒也是。”尹毓川稍加琢磨,也表赞同。
“老太公可是大宅的“定盘星”哪,如今那也是年纪上来了,你道是一味玩耍笑闹?却不知他言行实有深义。”尹横瞪了瞪眼,对儿子无端说起老太公的事来以示警戒,二人情谊早已超越主仆,他对老东家尊崇一世,论起守护郭宅清誉的意向,比郭门的任何一人皆不输分毫。
尹毓川咧嘴一笑,挠挠脖颈,转头看向儿子:“走了这些时候,你和少姝姑娘还是隔两日就到思医师那里去吗?”
“是的父亲,”尹毅立起胸脯,斩钉截铁答道,“今日便上去过,隔两到三日再去,中间空了,有时陪少姝姑娘上后山采药。我俩每回上去,思医师为孩儿施过针,再给我两日的蜜丸吃。没事了,就听他讲解经书典故,思医师还手把手教我一套强身健体的功夫哩,学问可真大!”
“好小子,等你医好了,也长点本事了,还能给咱家生意多些帮衬!”
洪山村一带,家户作坊众多,盛产瓷器、香烛、丝布等,时有自南边“鹳雀津”渡船而入的胡商,采办了这些货物贩去异域,而尹毓川所做生意,就是把各家作坊的成品收了来,再倒手转卖给此类商旅,有时也会跟着这些商旅,结伴到伊洛之地买卖。
所谓“鹳雀津”,是汾河流经的一段山谷古道。最初称“调鉴谷”,命名取义已不可考;汉魏时期也称“冠爵津”,冠爵系“鹳雀”的谐音,寓意唯机智而力大无朋的颧雀才能飞越。从西周尹吉甫与猃狁的战争,到春秋战国强族相攻;从秦将蒙骜攻赵平定太原,到汉高祖刘邦亲征陈豨,该地发生过太多的战事。当进入平安朝代,该古道便又成为汾河漕运和商旅往来的咽喉繁华之处。
(鹳雀津:即雀鼠谷古道,《水经注》卷六汾水注云:“汾津名,在界休县之西南,俗谓之雀鼠谷,数十里间道险隘。”,汾河在这里流程约50多公里,落差达120余米,形成崎岖陡仄、辗转盘回、山崖壁立、流水湍急的形势。至于后来衍化为“雀鼠谷”,亦无非言其崎岖陡仄唯有雀、鼠之类才能飞越。古道沿汾河由栈道与山边石径连接而成,兴起于商周,繁荣于秦汉,鼎盛于隋唐,自古为南北交通咽喉。据考证,雀鼠谷应是北起介休、中经灵石、南至霍州,总长约70公里,自西而东由大体平行的雀鼠谷谷道、千里径山道和统军川间道等三道组成,古人为避雀鼠谷畏途——特别是夏秋汛期更加艰险,或为主军重兵设防而客军无法正面驰突时,不得不迂回改取近山山道,遂有“千里径”,“统军川”则是雀鼠谷、千里径都无法驰突时改取的远山间道。介休位于晋中盆地南端,实乃晋中与晋西南之间把守灵霍山峡的要冲之一(霍州、洪洞是另外两处),从春秋晋国兼并戎狄北进晋中盆地开始,就是晋中与晋西南乃至晋中北与关洛之间军政实体相互攻伐的必争之地,而作为介休历史上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唐《高壁镇新建通济桥碑记》称鹳雀津为“河东军务之要津”。特别是南北朝、隋唐时期,这里成为两国交兵的主要战场。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李渊由太原南下,突破雀鼠谷,大破隋将宋老生于霍邑(今山西霍州);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由河东北上,突破雀鼠谷,击溃刘武周、宋金刚于介州(今山西介休)两役。前者一举打通李唐西图关中的通道,成为隋唐交替的关键战役;后者终结了初唐时期刘武周的割据叛乱以及突厥的干涉,揭开了太平盛世“贞观之治”序幕,“冠爵”也恰如其名了。此外,汾河的漕运史非常久远,该谷河道也是古代汾河漕运最为险要的地段。商业方面,《中国交通史料汇编》注释中有“清末,西人在山西霍州灵石地方掘得罗马古铜钺十六枚,钺面镌文盖悉为罗马皇帝梯拜流斯时代所铸(相当于中国西汉末期)”的记载,可见早在汉代,雀鼠谷古道就有商旅往来了。 )
“近日思夫人身子可有好些?”尹横面容关切问道。
说起思夫人,秀英忽忧心戚戚:“夫人总说没什么大碍,不过,我看她那汤药总没有断过。”
“不见好么?”尹横不由得锁眉,如在询问,又像在自语。
秀英点点头:“嗯,也是用着思医师的药,我看她气色无甚变化,只是身形日渐消瘦,不过老话说呢,病来如山倒,病人去如抽丝啊。”
他们口中的这位思姓医师,单名一个霄字,乃思夫人亲兄,亦洪山人氏,他在后山有所宅院,名曰陶复庐,因其医道在当地家喻户晓,尤擅妇孺杂症,界休城中时有病患慕名而来。
每隔三两日,尹毅与郭家少姝姑娘清晨至庐,思医师先为尹毅施过针,再与甥女少姝他们讲解经书,尹毅虽不能一同“看”书,但静坐边上“旁听”,日积月累下来,也获益匪浅。
回想儿子的眼疾,秀英每每要悔得呕出血来。当年,她还在郭宅厨房做事,一手好厨艺,全宅上下交口称赞,未免就有点充大了,初次料理郭宅友人相赠的河豚时,自以为是寻常鱼虾做法,刚出锅,顺手让身旁玩耍的小尹毅尝了试味,没想到,只眨眼的功夫,儿子就上吐下泻,高烧昏迷了。
秀英吓得三魂七魄俱失,郭家老太公当即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上门诊治,好容易从鬼门关上抢回这条小命,谁知退烧之后,这可怜的孩子竟全然不能视物了。
还是思夫人捎信回来,提议把孩子送回洪山。思医师诊毕,只说施以针灸兼用药物,或可见效。尹横遂急急告老,实是为了医治孙子眼疾。如此算来,也快有两年了。近些日子,尹毅终于感觉眼前朦胧有光,全家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自是对思医师感恩戴德。
“陶复庐……”尹横念叨一会儿思医师宅院之名,仿佛吟味着它所蕴涵的特殊尊荣,又低头瞧了眼埋首活计的儿媳妇,打断了她的思绪,“秀英啊,又在准备槐花酿了?”
“是呀!”
秀英膝上的竹编簸箕里,铺了好多层黄白相间的槐花,坐着闲聊可手上不闲,就这么快一下慢一下地拣择着花间的杂质。
“记得还在大宅的时候,少姝姑娘在家宴上撮了口槐花酿,非认定了是甜汤,成天鼓捣我到厨房翻找。”尹毅闻着鼻尖的花香,忆起好些年前的趣事。
“哼,趁我没看见,你偷着让姑娘饮了半碗,结果醉得她一塌糊涂,在院子里那个欢天喜地啊,又是‘大垂手’,又是‘小垂手’,完了倒头昏睡半日,亏得霓夫人大度,没有仔细追究,不然真要好好搓你一顿!”秀英摇着头笑。
(大垂手,小垂手:魏晋时期乐府杂曲配的民间流行舞蹈。)
尹毅拍起手来,也不觉难为情,哼着小调,用脚踩起拍子,左右垂弄衣袖,学着少姝姑娘当日的醺醺醉态,从袖中扯了块帕子,偏生还是块红帕子,款款地舞将起来,仿效“彩衣娱亲”,逗引长辈们开怀。
尹毓川腮帮子笑到发酸,边揉边叹:“真是难为咱们少姝姑娘了,比毅儿回来还早两年呢,住这穷乡僻壤的反而乐不思归了。说来也怪,她打小生成一股特立独行的劲儿,找吃找喝,主意挺大,还事事非要自己动手,别人想伺候,她还不乐意哩!”
秀英也笑道:“大概她三四岁上吧,有回独自出了后院角门,我不放心呐,就悄悄跟着。小姑娘七拐八绕的过街穿巷不说,一道儿上还能抬头细辨各家招牌。到了馥郁斋,从小小荷包里取钱买过点心,同人边吃边聊,吃干净了才抹嘴走人,看的那些掌柜伙计们呀,都稀罕得不行。这会儿是更厉害啦,不光会逛集采买,就连种菜种花、煮饭熬药,都是手到擒来,且好着呢!”
“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这是思夫人教导有方。”尹横捻须慢道,“要说起来,有道先生亦是稼穑种养亲力亲为,洒扫庭除自律有度,他在学馆中常点拨生徒:再玄妙高深的学问,最后还是要落在一双手上——这双手若是带着学问呐,做出来的活计也别有风味,总归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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