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小说 > 都市小说 > 剑门旧事 > 正文 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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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赵桂花在清水衙门的生活,也不是一点都没趣。

    这蓬莱区建设文化县区,要进行验收,既然要建设文化大县,那么自然要打造一些文化大镇作为点,来支撑文化大县的牌子,就像是茅草棚子需要几个柱头支撑样,这几个文化大镇就是几个柱头,哪一个柱头一动,这个就像是凉粉摊摊的茅草棚子,一下子就会挎架了。上边的的大脑壳官员来了,喊他赵桂花去陪同,他虽然没有什么激情燃烧的岁月了,但是还得应付。冬天的太阳,懒洋洋的。他这次陪同去复核验收的是一个边缘的乡镇,照例又是一个车队,大家坐车都太累了,说停车歇歇,散散步,散散心呢,也可找农人问问文化建设的情况,也像过去的皇帝老倌样,来盘微服暗访呢。大山深处,公路在山间盘绕,螺旋式地上升,在公路旁边,恰有农家小院,一个老太婆,头抱箍丝帕,见来了两台轿车,他知道以前的官员,来的时候,是座轿子,后来,路修通了,这些官老爷,都是座着一个一个的车轿子,这不,车“嗖”的一下就飙来了,车门一响,下来几个民主党,还人士呢。吔,这么多人来了,他老太婆总要有个招呼,忙说:“那儿来的客人呢,座呢”,她边说叫座边给大家端板凳,人多呢,有两个年轻人还没有得到板凳坐,就在旁边的磨刀石上座下了,大冬天呢,石头上是冰瓜冷的,老太婆急了,急忙说:“磨刀石冰瓜板凳,磨刀石冰瓜板凳”。上边来的官人笑了,说:“这里真是文化大县,碟比碗坦得,老太婆都懂外语的嘛,还去验收啥呢,过关嘛,我们就打道回府了吧”。

    赵桂花没闲着呢,他补充汇报说,这个踏踏,现在叫蓬莱区,但是以前叫昭化区呢,我们有自己的文化呢,左边是“剑门雄关”,右边是“眼底长安”,我们这儿,剑阁县的口号是,“剑阁雄鸡鸣天下”,朝天的口号是“朝天核桃滚全球”,“哦,还有,百万子猪出了川,亿元钞票进朝天”,我们也不甘落后呢,我们的口号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昭呢”,来验收的首长笑得合不拢嘴了。

    没有什么事情时,赵桂花他喜欢下两盘象棋,他在这上边寻找快乐。

    官场失意,赌场得意了。

    赵桂花更痴迷打麻将了。一天他打出一张七筒,叫“歪嘴”,七筒的形状,有些象郎酒的酒瓶,那酒瓶的瓶嘴,没有在瓶子的中间,歪在一边,酷似麻将七筒的造型。特别是七万,这七字的一横左低右高,还有一个竖弯钩,酷似煤炭炉子烧火时漏炭灰的火钩,所以他叫这七万就是火钩漏碳了。他有时兴致高涨了。打麻将筒条万一样多,他说:“这龟儿牌,三爷子一样高呢”,想逮牌了,他说:“是哥子站起来呢”,没有逮着,他说:“和尚打婆子,要有那个东西呢”,逮着了,他会把个牌拿到嘴边轻轻一吹,像是手枪才打出去子弹,枪管还在冒烟,他要口吹硝烟了,这时候,他还会叫说:“嘿嘿,寡婆子洗澡,自摸呢”。在他眼里,自己就像是一颗菜籽样,有时候都菜籽落了海,如果她们像是针的话,针上总有小孔呢。萝卜架儿总要用篾条穿挂起,才好晾晒风干呢。

    直到从位置上下来好久,赵桂花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成败得失说到底还是冷冰凉就给他定了的。他觉得这也有些太神秘了,自己就是是孙猴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一落地,结果还在如来佛的手心里呢。官职一时没有着落,他也就任凭思维的野马纵横驰骋了。

    这会儿,赵桂花吃过午饭,端上一个资格杯杯,觉得这活人,无官一身轻了,想开了,官是好当,但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呢,当上了,压力山大呢,说的是不惹事,不怕事,善不欺,恶不怕,现在是没事了,但是也不能没事找事。想起那些退休老汉说,以前是看学历,后来是看阅历,现在是看病历,也就心中无芥蒂,天地自然开。这不,他就在路边地摊上看下象棋了,想的是也来操纵一下这些棋子的命运呢,就像是自己已经被上帝之手操纵后甩到一边去歇凉了,看着看着,他想起,是哪个神仙,哦,像是屈原原来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随遇而安呢。这不,这棋是明摆起的呢,胡着来,你这个家伙,我为民众服务,后来叫为人民服务,你是区首长,我为你服务,想的是通过为区首长你服务来为民众服务,但是结果你是怎样对待我的呢,你一拳将我打倒在地,还要用脚踩,你只因为冷冰凉找你说,你就平白无辜地将我的局长撸了,过份了嘛,我是引狼入室嘛,哦,是招商引资嘛,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嘛。棋是明的呢,你就像老王,我就像旁边的士,为了大局,需要的时候,我可以划上来,但是你如果不把我当回事,那有什么问题来了的时候,对不起,我这个士就划开了,猾起跑了,遭的还是你呢,或者你过于过分的,我这个士还可以憋死你呢。赵桂花有些后悔,心想,说什么呢,这不又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吗,自己玩权力,结果却是被权力玩了,还在魂牵梦绕那官场上的事做啥呢,自己是个什么角色呢,政客了。这个时候,他又转过去给下棋的人抱膀子说:“上马”,结果对边一将军,死棋了,那输棋的小子,脸红脖子粗,转过来说:“你是哪山上下来的野物呢,臭棋篓子呢,你乱说呢,不说,你嘴头会尸臭吗,滚开点”,赵桂花往后退了一步,马上又上前说:“你已经都先将他军了,他不顾老王,你干脆就将他的老王给甩了”。大家一看,原来果真如此。赵桂花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能看几步棋呢。

    有一个人,叫老胡,拄着拐杖,戴博士帽,白裤子,光亮的皮鞋,戴着墨镜,也经常来看下棋。赵桂花与他就经常一起捉对厮杀,说是以棋会友,手谈,是一种高雅的智力活动,是精神享受。赵桂花吃对方棋子时,是先用自己的棋子将对方的棋子扫荡开,然后把棋子捡出棋盘,排开一溜儿,像展览战利品一样。老胡则不然,吃他赵桂花的棋子时,“砰”的一声,把棋子砸在他的棋子上面,然后从棋子下面把棋子弹压出来,丢在一边,被吃掉的棋子狼藉一片呢。

    老胡这人,任何时候,都是眯起个眼睛呢,像是想遮丑样,他只要说话,大家都会说:“请你睁起眼睛说话呢”。大家随时说话都会有意无意地说到眼睛上边去了。他脸包子上有两个大酒窝,都入放得下酒杯了,满脸的胡须,被刀片子刮得干干净净。这个活人,有个缺点谈闲,常常会成为人调侃奚落取笑的笑柄了,甚至就是遭受饱和攻击的地方了。这胡老汉爱管闲事,又是独眼龙,还十处打锣九处有他。那天傍晚,李老汉与几个人一起打火锅,车子就停在了王婆子的门跟前了,王婆子就闹,说:“活人也不长眼睛,停个车不像是人做的活路,没几十岁,也有几十斤呢?活人,要善不欺,恶不怕呢,欺负我寡母子,肚子上无人呢”,李老汉说:“又怎么了,我的车离你的门还有八茅室远呢,瓜婆娘你在咋哇啥呢,把你当个人你不像人呢”,争吵起来了。这胡老汉就管闲事来了,他说:“我来看看”,看了之后,他就手指头伸起做犁杆子了,说:“说个天地良心话,你这李老汉是还是车子停的有些过余过份了”,李老汉觉得这胡老汉在为王婆子说话,就说:“胡老汉,胡老汉呢,你拍马屁呢,我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断歪歪道理呢”。胡老汉一听,这李老汉不就是在骂自己是个独眼龙吗,一下气起来了,就说:“吔,说个天理良心话,就你长的十全十美了,我看你,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作推磨杠呢,短了,作顶门杠呢,长了”。二人做起像是要打架的样子,后头大家劝说,都少说一句呢,事情也就才过去了。

    胡老汉观棋不语,每每有死棋时,人家没有办法,他才噜噜嘴,指点指点,经他一点拨,不利的棋局多会翻盘了。大家都觉得他是高手了。这赵桂花与这胡老汉就是棋逢对手了,赵桂花觉得这胡老汉棋风飘逸,叫人捉摸不定,常常能险中取胜。胡老汉觉得这赵桂花,能够一下子看一二十步棋,工于计算,思维缜密,多是稳中取胜呢,是青年才俊呢。一来二去,赵桂花在路边下棋时,只要胡老汉不在,他就不自在,觉得没有意思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样了。他觉得,真正的强者,是希望对方更加强大,唯有对方更加强大时,又战而胜之,他才会有一种踏马平川,饮马长江的精神愉悦,哪像有的人小肚鸡肠,要是与他计较,全然没有什么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了。

    一天赵桂花与胡老汉接连下了三盘棋,老胡三连胜,老胡请赵桂花喝小酒,酒喝得有些高了,老胡说道,这个连失三盘,你犯的都是低级错误,这不是你的风格呢,不是你的水准呢,想必你是有重重心事了。老胡的这话就像是一下子拨动了赵桂花的心弦,赵桂花的眼泪水直是往下掉了,老胡说:“这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眼泪水都这样子洗脚背子,到底是怎么了”。赵桂花内心装着苦水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赵桂花说:“这个还是不说的好吧,说点其它的,说是非洲,有大象,成年公大象,会长出两颗大大的象牙,哪些猎人,往往就偷猎那些大象,目的就是取下那象牙去卖个好价钱呢,但是后来,人们发现,不知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在进化的过程中吧,为了躲避那些猎人的枪口,为了求生存,哪些公的成年大象,在应该开始长大牙时,要么不再长大牙了,要么长大牙时,长得十分缓慢。但是哪些吃的饱饱的公大象,总要长些东西,他们不长像牙了,就光长那其它的东西了”。哪知道,那老胡说:“我给你说,其实你还不知道,那其它东西虽然长起来了,可是俗话说,用进废退,你注意到没有,其他的地方的肌肉越练越发达,只有那个些地方的肌肉越练越萎缩呢,后来就是见不得人了”。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赵桂花摆谈了他的起落沉浮的故事。他说:“我仕途失意,棋盘得意,也就这个样子了,黄瓜打锣,去了大半截”。老胡说:“话不要说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生活就是有很多必然又偶然的因素构成的网,我看你印堂发亮,两眼放光,枯木逢春,头上一片祥云呐”。

    当天晚上,赵桂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祖先的坟头,金光闪闪,他觉得这梦就像是给他提供了吉祥的预兆。他听到的小道消息也传的是,他要被重新重用起来了,他想,这怎么可能呢,这世界,不是都说的是,要么在餐位上,要么在菜单上,只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使用,自己可是又没有跑又没有送,除非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了,除非天上掉馅饼了。也是哦,如果那个位子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我这个人就会像徐徐东升的太阳,以自己的万丈光芒,普照自己治下的地方。他显然是想多了,觉得自己是在说梦话了。他也不是想都不能想一下子,如果是想都不想一下子,或者是想都不敢想一下子,那还活个人做什么呢。脑壳就是用来吃饭的,那还读书做什么呢,还独立思考什么呢。活人就是可以想,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根据事情的本来的是非曲直来进行判断的能力,活人追求的就是,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他一会又想,无风不起浪呢,要再使用我,这是一个传说,这是一个谣言呢,至少白分之九十九的成色是谣言呢,但又有人在说,谣言,又是遥遥领先的预言呢,他一夜都在床上转辗反侧。他始终在琢磨,怎么就会又东山再起了,就死灰复燃了,百思不得其解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祖上的坟埋得好,坟前栽了一棵好树,坟上长了一苗好草。他本来就觉得父母养自己辛苦,离开人世得又早,随时都想起他们呢。说的是,人无父母,身从何来,人无祖宗,根从何来的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嘛。他觉得完全有必要在父母的坟墓前边竖立起石碑了,感激父母祖先在天灵光的恩泽。

    又过了几天,组织上杨瘪嘴派人来说:“干部上还是下,全因为工作需要呢,你赵桂花,特别能战斗呢,当然,活人都是两个肩膀抬个口,特别能战斗的人多啊,组织上的风儿要你这儿吹啊,其实组织上我更在乎的是你特别能忍耐,考验合格啊,其实你一直在组织的视线内,当然你也是遇到贵人了,那个经常跟你下棋的胡老汉,就是胡着来首长的家父呢,他这回在胡着来面前举荐你,还训斥胡着来了,说:‘你也是用人的思路出了问题哦’,胡着来说:‘熟人呢’,胡老汉说:‘知人善任呢,这种人都不用起来,我就没有你这个儿,我也就没有做你那几下子了,你也就没有我这个老汉了’,胡着来给我说:‘老赵,就不要歇凉了嘛,感冒了多不好,树挪死,人挪动活的嘛,还是工作的需要嘛,这个衙门里还是热闹,那里点多,线长,面宽,水深,锻炼人,是个有酒喝的地方,可以去建功立业嘛’。我说你,天生你才必有用嘛,是金子到处都会闪光嘛”,赵桂花坐在沙发上,双膝并拢,双手面膝,屁股尖尖坐的是椅子边边,直是点着头,心里想的是,这世界,我来了,嘴里却直是说:“是,是”,“谢,谢谢呢”,“我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呢,也一定不辜负组织上的期望”。

    过了几天,二指头宽的一个纸溜溜来了,把他调至蓬莱区法院当副院长了,当然要走相关程序。赵桂花在想,这个胡着来的这个权力魔杖,他可以使你上去,也可以使你下来,他可以使你进去,也可以使你出来,太玄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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