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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圣浆的注射会在温泉中进行,高于40℃的恒温环境能够帮助上杉家主度过失温期。”零和路明非并肩,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些微微的酒气。
“食物会在治疗完成后直接送到温泉边。”零说,
“黄金圣浆虽然是从纯血龙类的身体里提取出来的,但因为是最纯粹的胎血,所以毒性非常微弱,在某些炼金技术的辅助下甚至可以完全中和这种毒性。”
路明非愣了一下,虽然皇女殿下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可他能够明显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一些安慰的意思。
路明非点点头,表示自己接收到了零大小姐的善意,他迟疑了一下,说:“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关于克里斯廷娜的……”路明非挠挠头发,“还记得我们在3E考试结束之后提及过她。你说她出自一个混血种家族,她的家庭为某个暗面世界的神秘组织效力。还说罗曼诺夫家族花了很长时间来调查他们的底细,可是一无所获。”
“我知道伱和陈墨瞳一起调查过极北之地,还知道你、恺撒以及楚子航在大地与山之王复苏事件之前已经抵达奥斯陆,准备通过那里的港口登上极北之地的核动力破冰船。”零淡淡地说,她站住了,于是路明非也不得不站住。
但路明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零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事情。
虽然以她那个团队的情报能力要调查到这些信息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路明非甚至一度怀疑自己长时间处在酒德麻衣的监控中,此外他还怀疑校董会里其实也有路鸣泽安插的人手,或者干脆这小子原本就占据了一个席位,这样一来那台能够进入世界上几乎任何一个防火墙内部翻越任何一份绝密文件的超级人工智能诺玛也就不得不对路鸣泽和他的团队开放权限了。
“克里斯廷娜.卡巴耶娃的养父是鞑袒共和国的高官,生父为那个神秘的混血种组织工作,我们无法调查到那个男人太多的资料,只知道他的手中几乎握着整个俄罗斯一半的武器黑市订单合同。”零说,“但是某个巧合的机会,让我们知道了克里斯廷娜和极北之地之间存在某些深刻到骨子里甚至血脉中的联系。”
“什么意思?”路明非骤然变得警觉起来。克里斯廷娜小姐如今和恺撒关系匪浅,路明非甚至一度觉得他俩比另一个世界恺撒与诺诺之间的关系还要更加亲密。
这大概是因为克里斯廷娜小姐原本也称得上是一本永远翻阅不尽的书籍。
可以加图索家族的手段什么会不调查清楚她的家庭背景就放任恺撒与她交往?
这中间是否存在某些黑暗的……政治交易?
“陈墨瞳已经帮助你调查到了星之玛利亚,她在二战时期对北极的一次探索发生了意外,我们尚且不知道这场意外是什么,但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星之玛利亚女士成为了极北之地的圣女。”零说,
“我们在莫斯科郊区找到了克里斯廷娜的祖母,她的女儿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是莫斯科很出色的演艺家,被政府作为奖品赠予了克里斯廷娜的生父。”
“赠予?”
“资料不完整,但据说那个叫布宁的男人在某次西伯利亚北部的军事行动中立了大功。”
“那时候还是苏维埃时期吧?”路明非幽幽地说。
“嗯。”
“西伯利亚是苏联的大后方,什么样的东西或者组织能够在那里促使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超级大国……展开一场军事行动?”换作以前的路明非大概这时候会震惊于克里斯廷娜的家世和她的背景,可如今他已经能够从零的只言片语中展开许多联想。
能让这样强大的国家不得不在自己的国土上展开一场规模尚且不知的
零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她双手交叉似乎是无处安放,“不知道,但据说作为他们敌人的是某座城市,我们一直在寻找那座城市,但一无所获。许多人都想找到它,据说那里面藏着成为神的秘密……可世界上只有与克里斯廷娜的父亲亲近的极少数人仍被允许保留关于那座城市的记忆。”她说。
“好吧,你可以继续说那位老人的故事了。”
“那个老人说她是从极北之地逃出来的幸运儿,她称星之玛利亚为‘母亲’,但语气中充满恐惧。此外,她的精神有问题,血统浓度超标却无法使用超越普通人的力量,这一点有点像是那个自称为风间琉璃的猛鬼众的恶鬼,尤其是当他作为源稚女存在的时候。”零淡淡地说,她抬头仰望路明非的眸子,白金色的瞳孔幽深而……空寂,
“据那个老人所说,她在年轻的时候一直被关在金属的房间里,每天需要注射大量的镇定剂,还要配合极北之地的研究,这一切导致了她的心理年龄极端晚熟,甚至到了如今那样的年龄也依旧有时候会呈现出孩子般清澈的眼睛……这么听来,有没有一点像是你的小老婆?”
路明非缓缓地颤抖了一下。
他自动忽略了零大小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调侃,心中升起巨大的波澜。
除却那些诡异的性格特点外,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老人的身份,也就是说,她的外孙女克里斯廷娜……
从血脉上来说,其实算是极北之地的四代圣女。
“走吧,是时候见证奇迹了……”零很自然地伸挽住了路明非的胳膊,她今天穿着很漂亮的黑色晚礼服,脚下踩着至少十厘米的细长高跟鞋,这样一来以前的冰山萝莉看起来也有点御姐的范儿了。
路明非笑笑,心中却忐忑不安。
炼金学和任何一门科学一样,都是严谨而缜密的学科,理论上来说黄金圣浆对失控混血种或者体内拥有狂躁龙血的暴血使用者来说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圣药,但任何一本相关的书籍上都不会告诉你这种事情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你将接受尼伯龙根计划得到足够改变命运的机会让给了楚子航,甚至没有机会见证那一刻的发生……黄金圣浆的效果或许不如尼伯龙根计划,但够量的圣药能做到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零说。
路明非隐约听见远处的钟声。不知道哪一家教堂会在深夜鸣钟,像是在为某个故人送葬。
钟声回荡,路明非的瞳孔中似乎闪烁着某个荒原最边际处的巨大教堂投下的黑色影子,他猛地一惊。
零已经伸手去摸那扇门了,门应声开。
那东西表面上看是一扇厚实的橡木雕刻,实则是感应虹膜和指纹的金属安全门。
钟声像是海潮的那样撕裂了一切,随后如山如海的光火伴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刺得路明非不得不闭上双眼,他的额发和风衣的衣摆都被撩得向后,整个世界一切的噪音都随着这风与钟鸣被带走了。
他没有能走到那条有深红色帷幕的长廊中来,反而进入了某个敞亮、庄严的房间,四壁都是柔美庄严的天使,高挂的穹顶则是繁复镂空的雕花玻璃,那上面分明绘制着某幅肃穆庄重的宗教油画,可因为镂空而支离破碎。
路明非惊讶之中缓缓握紧了紧贴手臂的色欲,可下一秒他轰然醒悟,原本应该时刻紧贴小臂的肋差此刻居然不见了踪影。
他然后看向零,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踮起脚尖用右手的指尖触碰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路明非意识到这是正在发生的真实的事情。
女孩不再挽着他的手臂,缓缓退入了阴影。
“哥哥……”
稚嫩的、庄严的声音从面前的房间正中央传来,路明非看过去,身体却放松了不少。
那家伙背对着他,坐在房间中央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怀中抱着圣经,无数的阳光从穹顶的镂空雕花玻璃中投下,金色的光几乎湮灭了路鸣泽的身影。
此刻他是光中小小的影子,男孩的肩头抖动,似乎是在啜泣,又似乎是在轻笑。
“神钟爱世人,将他的骨血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路鸣泽轻声念颂不算晦涩但是莫名其妙的箴言,路明非不再回头去看隐没在黑暗中的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大踏步走上前去,在那些金色的光束汇聚之所的正对面站定。
“如果上帝知道诵经的是魔鬼,他老人家会不会让把你拎上天堂猛揍一顿?”路明非把双手伸进光明中,恶狠狠地揉捏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路鸣泽并不反抗,只是那些山海般的光明缓慢地消逝了,一束光一束光地消逝,最后只剩下最后一道薄薄的白色光柱从穹顶的正中央落下来将路鸣泽笼罩住,路鸣泽合上圣经,微笑着仰望路明非,倒像是舞台上正准备演出的主角即将要做好准备对在场的观众行礼问好。
“现在是后工业时代,上帝想暴揍我一顿的话得问问五角大楼,我不久前为下一任总统的参选团队捐了三亿美元。”路鸣泽贱兮兮地说,“上帝他老人家能有几个师?”
“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找我干嘛?先说好,卖命的事儿我不干。”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一张极大极舒服的沙发就出现在他身后,小魔鬼一屁股坐上去,整个人都几乎要陷进里面去了。那本看上去很有些年代的连封皮上都还用古拉丁文写着箴言的圣经被随意丢在一边,路鸣泽望向路明非,拍了拍自己身边。
路明非没有犹豫,坐了过去,屁股刚刚沾着沙发,小魔鬼就递过来一件东西。
居然是加了冰块的可乐。
玻璃杯极大极深,淡黑色的液体表面蹦跳出数不清的小小气泡,噼里啪啦的轻响在可乐的表面炸开。
仰头猛灌一口,路明非舒服地轻声呻吟起来,他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看向身边笑眯眯看向他的男孩,没由来心里边升起一股子寒意。
“你在这里面加了料?”
“那不能,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哥哥,就一个的亲哥。”小魔鬼连连摆手,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所以你找我想干嘛?”路明非又问了一遍。
“叙叙旧嘛,”路鸣泽淡淡地笑,“日本片区虽然不是我的地盘,可是不代表我就不能来这边出差啊……你弟弟我为了等这个机会可是跟总部做出了很多妥协的!”
“讲得那么有义气。”路明非撇撇嘴。
路鸣泽摊开手:“除了我还会有谁这么爱哥哥你呢?”
“你这么爱我的话干脆给我来几个秘籍呗,The gathing、Show me the money、Something for nothing什么的,我都不嫌弃。”路明非嘿嘿一笑,用胳膊夹住身边男孩的脖子,把对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你也知道如今东京都成怪物房了,你哥我如今虽说今非昔比了可毕竟还算是个人类,跟那些怪物级别的东西比起来就是螳螂撼大树,总不能让一个LV15的勇士去单挑LV100的终极BOSS地狱三头犬什么的吧。”
“首先那叫蚍蜉撼大树。”路鸣泽眨眨眼,一脸无辜,“其次,哥哥你难道不是最大的那一只怪物吗?”
“废话,我要是怪物我还听学院的调遣?校长那老家伙还能把我当猎狗似的指哪儿咬哪儿?”
“哥哥你忘了执掌权力的那些日子了……你咆哮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怪物都要跪下来颤抖。”路鸣泽伸手抚摸路明非的脸,路明非这才注意到路鸣泽的西装下那件内衬居然是红色的,像是被血染成的颜色。
“你受伤了?”他变得严肃了些。
“老毛病了,年龄大了就容易旧病复发。”
“我看你最多十岁,青春期都还没到。”
“哥哥你说话真有意思。”路鸣泽说,他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路明非也看过去。
那里是光无法照到的黑暗,可此时朦胧的色彩以缓慢地速度渲染了过去,像是一款极真实的游戏的加载动画。
钟声渐渐远去了……不,不是钟声远去了,而是突然响起的雨声太大了,大得几乎藏住了钟鸣。
路明非仰起头,漫天的雨穿过雕花玻璃落下来,打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溅成大大小小的水花,每一朵水花的表面都晶莹,倒映出路明非和路鸣泽的脸。
他再次看去路鸣泽看向的方向,穿着塔夫绸露肩裙的女孩在积水中舞蹈,水花在她那双白色的细带鞋旁边溅起复落下,很多玩偶或者塑料玩具滚落在周围的雨水中,轻松熊、小黄鸡、HellKitty和橡皮鸭,女孩的红头发像是漫漫的云。
此刻世界是灰色的,没有边际,只有漫天的大雨,而女孩在雨中舞蹈。
所有的光都在收束,最后只剩下暗淡的两束白色的光柱分别落在路明非和那个跳舞的女孩身上,路明非缓缓地起身,莫名的愤怒和悲哀填充了他的心脏,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
他意识到那个正在跳舞的女孩就是绘梨衣,可是她此时应该在准备注射黄金圣浆才对。
路明非猛地站起来,那片寂寥的大雨忽然远去了,升得很高,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寂静的螺旋楼梯,像是老旧的公寓,楼梯两侧的每一扇门都是紧锁的,看不见人,只有重复的脚步声。
老式留声机的音乐声不知道从何处传出来,和着雨声,只属于阿尔弗雷多的茶花女高唱着某个已经逝去的时代,她的歌声似乎要穿透天花板升入黑色的雨夜,而绘梨衣就在那片雨夜下的天台起舞。
路明非愤怒地踏上阶梯,他很害怕,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接近,他必须带走她,那种畏惧以至于到了让他忘记自己应该是在路鸣泽的幻境中的地步。
小魔鬼亦步亦趋地追逐着路明非,他们一起经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每一扇门里面都有人,这些人用钢铁和木料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开,独守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们有的在咆哮、有的在抽泣、有的在欢笑、有的已经死去。甚至偶尔有红色的液体从门的下方缓缓流出,路明非踩在上面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脚印变为红色。
这条似乎永无止境的螺旋阶梯像是随着他的行走而长大,最后巨大得像是一座蛛网般的城市。
层层叠叠的楼梯、转角和走廊组成了这座被埋葬在寂静雨声中的孤城,那些房间里的人在路明非的耳边咆哮、抽泣、欢笑和死去。
路明非越走越快,最后狂奔起来,茶花女的声音已经被隔断,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路鸣泽一起跟随着他。
最后他来到一扇门的后面,他伸手去推那扇门。
“哥哥,你真的要推开那扇门吗?”路鸣泽突然幽幽地说,路明非忽然就愣住了,他想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呢,推开这扇门那些命运中注定要来临的悲哀就彻底崩碎在另一个世界里了,推开门他就能带上那个太依赖他的蠢姑娘一起去韩国看那株巨大的海棠树了。
只要推开,只要推开这扇门……
手分明已经在门把手上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推开它呢?路明非猛地惊觉,他意识到路鸣泽的声音沙哑,还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并非雨声,而是血流淌的声音。
他回头去看路鸣泽,那个可爱的男孩也歪着脑袋看路明非,只是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像是被人捏碎的塑料娃娃,密密麻麻的裂缝布满路鸣泽的身体,血液从那些裂缝中渗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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