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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34年秋夜,五丈原蜀汉北伐大军中军帐内,满地狼藉的灯盏,博山炉内香火燃尽,帐内挂着的灵幡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几个将领正在争吵。姜维拔出佩剑大喝一声:“大胆魏延!竟敢踏灭长命信灯。来人!给我绑了!”
“谁敢?”魏延并不示弱,闻命进帐的几个校尉,一时不知所从愣在那里,魏延放缓语气说:“伯约!魏军突然有包抄迹象,军情紧急,请容我禀明丞相啊!”
“哎!”姜维一声苦叹,把剑丢在地上,含泪说:“丞相病重,无药可医,今日已经咳血了!无奈才在帐内正施攘星之法向天籍命。你,你却闯进帐来,踏灭信灯,毁了法阵!你是要葬送我三十万大军啊!”
“咳、咳、咳咳咳……”帅案后面的榻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紧接着是粗重的呼吸,众将领拭去泪水,围上前去。榻上的诸葛亮平躺着,努力扭头好像要说什么,姜维赶紧上前扶起诸葛亮上身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诸葛亮此时用尽气力也只能轻声说:“修怪文长了,此乃天意!咳咳,尔等不必惊慌,此必是司马懿知吾病重前来试探,魏延、马岱你们各帅本部人马向两侧展开,多点火把,多树旌旗,做出迎战姿态,彼必退去。”
“遵命!”魏延、马岱齐声领命,转身出帐。
“咳咳咳……”诸葛亮又是一阵猛咳,“丞相啊!”姜维悲呼着,长史杨仪端来药碗,对诸葛亮说:“丞相,进些药吧!”说着用勺喂了几口,诸葛亮抬手微微摆了摆,示意不要再喂了。姜维已泪流如注,诸葛亮喝了几口药暂时不咳嗽,他闭目调整一下呼吸,对帐内的人说:“伯约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众将官、谋士和侍卫等均齐声应令离帐。
大帐内只剩下姜维扶着榻上的诸葛亮,“丞相啊!”姜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伯约勿悲!此乃天命使然,你要做好接管大军的准备了。”
“不!丞相,再布一次攘星阵吧!蜀汉岂能无丞相啊!”姜维流着泪说。
诸葛亮摇摇头说:“禳星之法,是为问天命耳,既然法阵意外被毁,乃是天已作答。再做法阵也无济于事!”说着,自己努力撑着坐起来姜维调整一下姿势坐在榻边,一只手依然扶着诸葛亮。诸葛亮微笑看着姜维说:“好在亮的《兵书二十四篇》已经全部传授与你,蜀汉今后仍有统兵大将,北伐还是有望啊!”
姜维满脸泪水:“莫要再言了,丞相好好静养,没有丞相,谈何北伐!末将护送丞相暂且退回汉中如何?”
“亮心里明白,已经撑不到汉中了。”诸葛亮无力地摇摇头。
“天哪!我蜀汉北伐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姜维含泪向天问道。
诸葛亮擦擦姜维的泪脸,轻声说:“亮还有一法,因过于玄奇未尝使用,如今看来或许该一试。”
姜维一听,翻身跪倒榻前说;“只要有法,末将听从吩咐,请丞相示下!”
“伯约请起!”此时诸葛亮借助药力稍有精神,竟然自己离榻坐到了帅案旁,用手臂板撑着桌案保持上身树立,姜维赶紧拉来一个绣墩坐在诸葛亮身旁,一只手仍然扶助着他,准备聆听。
姜维眼睛一亮,转而又失色,低语道:“可恨!那华佗神医早已被曹贼害死了!……”
诸葛亮也惋惜地说:“是啊!曹贼作恶啊!害死华佗与害死无数苍生无异。”
“那华佗神医传关将军医术了?”姜维还是急切想知道为丞相治疗的办法。
“非也!云长又岂是行医之人?”诸葛亮微笑着摇摇头“然华佗神医的一番言语对亮颇有启发。”
“是何言语?”姜维眼中再次闪出希望之光。
“神医有言:患疾者需信医,竭力求生,勿自弃。需知今日之顽疾,他日或另有医者视为小恙。”诸葛亮歇了口气,继续说:“亮读之感甚有道理,想我泱泱中华,代代英才辈出,多少昔日难解之忧,今日已应对自如。盖可断言,今日不治之疾,日后定有圣手可医。”
诸葛亮稍多说几句,便又觉得气力不支,大口喘着气。
姜维赶紧过来抚其后背,问道:“丞相是要我等遍访良医?”
诸葛亮缓了了一会,继续说“伯约啊,亮时日不多,已候不到尔等寻来良医了。”
姜维一听又是一脸难过,诸葛亮赶忙说:“亮在隆中躬耕时,便已习得胡医闭息之术。”
“何谓闭息之术?”
“在神庭、神封、神阙、左右神门五个穴位上施针,须臾人全身经络气血便会暂停运转,然后拔去神封、神阙、左右神门四针,独留神庭穴上一针,即可进入闭息。”诸葛亮又缓了一下接着说“闭息之人旁人观之,与死人无异,若将闭息之肉身置于寒凉之处,使其不会腐坏,日后拔去神庭穴上之针,此人仍可生还。”
“此法可疗丞相之疾?”
“非也,迁延时日耳。”
“这?”姜维一惊“那我蜀汉岂不是仍要失去丞相?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诸葛亮紧闭双目:“亮之疾,死在旦夕,唯有此法或可一试。若日后伯约觅得良医,可拔去银针,为亮医治此疾。”
姜维面带怯色说:“此法凶险,丞相还是回汉中将养,末将去访良医吧。”
诸葛亮气力减弱,艰难地开口说:“且不说当今世上有无能医亮者,即便有良医,亮也撑不到那一刻了。伯约啊!非亮贪恋生世,是因匡扶汉室大业未竟,六出祁山皆无功而返,亮心不甘,三顾之恩、托孤之重无以为报,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啊!唯有此法,留下残躯,日后或可一用。”诸葛亮闭着的双目中涌出两行老泪。
这一番话,终于说服了姜维,但仍心有疑问,此时诸葛亮已略显不支,几乎要伏在案上。姜维赶紧把诸葛亮再次扶到榻上平卧,轻声在耳边问道:“那丞相之身贮于何处方可不会腐坏?”
诸葛亮微微睁开眼说:“初出祁山之时,亮去天水接伯约老母,曾去城外麦积山踏访,见山体呈丹赤色,幽谷中有清泉涌流,亮料定山上必有溶洞,遣张苞将军探查,果有溶洞,四季寒凉。此处山势高峻,周边人口稀少,不处交通要冲之地,适于揽胜而无兵凶之灾,本想作为夺得祁山东麓后,大军进军长安的储粮之地,可惜至今未能用上,姑且暂存亮之残躯吧。”
“末将马上去准备!”姜维起身欲走,诸葛亮说:“伯约且慢!待亮布置停当再行事,唤众将来议事。”
一刻钟后军中将领、谋士再次聚到大帐内,诸葛亮坐在案前,声音低沉:“亮顽疾不治,死在旦夕。众将须依计行事!”
“丞相!”众将领、谋士大惊失色,诸葛亮手拿羽扇轻轻挥了一下“众将勿言,仔细听令!”
帐中顿时一片沉寂。诸葛亮开始下令:“亮死后,大军缓缓撤退!休要惊慌,姜维率前军及主力携亮之棺椁先行,至汉中后留军二十万屯垦驻扎,以备再次北伐;王平、廖化领五千人马,制作一木偶穿戴亮之衣冠,置于轮车上,树起亮之大纛,如遇追兵可做疑兵恐吓,彼必不敢前行;魏延、马岱领五千人马断后,待全军撤出,烧毁栈道。杨仪快马回成都呈报陛下,令蒋琬接任丞相。大军进入汉中之前不得举丧!”
诸葛亮布置完毕,三日后深夜,蜀军悄悄拔营而去。
十天后,麦积山下飞驰出一骑快马,向西飞奔约五里地,马背上的青袍战将翻身下马,向着麦积山大礼一躬,口中说道:“末将今生只做两事,一者领军北伐,匡扶汉室。二者遍访良医。丞相!可要等着姜维啊!”
日月穿梭,光阴流转,一千七百九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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