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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蝉鸣响了一宿,江清晚也一夜都没有睡安稳。
天刚蒙蒙亮,她就被一阵尖酸的声音吵醒了。
“大姑娘也应该有些自知之明,这是顾府,可不是什么乡下庄子,让姑娘睡到天光大亮。”
来人是嫡妹身边伺候的管事妈妈,说完隔着门白了她一眼,昂首离开。
身上的酸楚还在,但江清晚只能强撑着起身漱洗。
脖子上的痕迹很明显,她挖出一块膏子来涂在痕迹上,这才勉强遮住。
她在顾家是借住,名头上也算是半个客人,今天应该和嫡妹一起面见顾家的主子去。
肃国公府顾家是名门望族,顾临渊这一脉权柄最重,却又最为单薄。
嫡妹在这个顾家没有婆母,公爹又常年征战在外,上头只有一个丧夫回到顾家的长姐,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年岁尚小,一个花期未嫁。
江清晚跟在嫡妹身后,绕过小半个顾府到了正厅。
远远地,她看见厅内圆桌前坐着一位妇人,应该就是孀居的顾府大姑奶奶。
而顾临渊就坐在她身侧。
江苒溪稍微侧头,对上江清晚略显清冷的眉眼,低声在她耳畔道:“姐姐,笑一笑,摆出这副冷脸干什么?”
江清晚淡淡扫她一眼,“我可没有答应过,要讨好你的婆家。”
江苒溪无奈莞尔,“姐姐,你还真是亲姐妹、明算账。”
只是她们二人还没迈进正厅门槛,就听见大姑奶奶顾知暖开了口,“不三不四的人,还是不要进来了。”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不三不四的人,不就是她江清晚?
江清晚脚步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去,直接对上顾知暖不悦的视线。
对方看她的眼神,就好像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看烂泥里的污物。
而坐她身侧的顾临渊头都没有抬,慢条斯理地捏着茶盏,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
他的矜贵让这道门成了楚河汉界,把他的妻子与妻姐隔在了外面。
江清晚只在意自己跟嫡妹的交易,根本不在乎顾家人如何,直接侧走几步站在了门口,让嫡妹自己进去。
清早晨风拂面,外面倒还比屋里凉快。
江清晚听着嫡妹落座后,顾知暖就语气不善地发了难。
“江氏,我母亲去得早,因此无婆母管教约束你,我身为长姐就不得不挑起这个担子。”
她目光在江苒溪面上挑剔地打量了一阵,语气愈发凌厉起来,“洞房花烛夜来月事,这就是你们江家的规矩?当真不嫌晦气!”
江苒溪是铁了心不想和顾临渊做夫妻那事,成亲当日谎称来了癸水,三日回门时,就把江清晚带了过来。
但在顾知暖看来,江家人分明是生怕这门亲事有什么变故,忍着新婚夜来癸水的晦气,也要将人赶紧嫁到顾家来,于是更加厌恶这对江家姐妹。
“你嫁过来四日,昨夜才圆房做了真真正正的新娘子也就罢了,却又将你这庶姐接过来做什么?她难道有什么好听的名声?你们江家不要脸面,我们顾家还是要的!”
江苒溪脸上摆出一副惭愧模样,语气婉柔,“长姐别生气,弟媳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回门那天,我瞧着姐姐日子过得实在不易,就想拉扯她一把,长姐放心,她一定不会给贵府添乱。”
“贵府”二字一出,便显得她和顾临渊的夫妻关系十分生分。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顾临渊手上一顿,疏冷的眉眼落在了江苒溪身上。
顾知暖面色一沉,“你这庶姐无媒苟合、未婚生子,嫁出去三日就被婆家赶出家门的事,还有谁不知道?”
“你们江家丢过一次人了,还要我们顾家再丢一次?你赶紧将人弄走,我们顾家不欢迎这样污糟无耻的人!”
江苒溪闻言,捏了捏手中帕子,一副凄凄楚楚的模样,半晌不答话。
顾临渊慢慢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嗓音低沉而清冷,终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阿苒如今与我们是一家人,长姐不要再分什么你我。”
他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即使是神色淡淡的,也如高天冷月般矜贵。
“时辰不早,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说完,也不多维护他新婚的夫人,只撂下这一句勉强算是调和的话,就起身出了门。
顾临渊出身名门,孤傲是浸在骨子里的,即使平日里举止温文尔雅,也还是让人难以接近。好像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就是昨夜刚与他亲密过的妻子,也不是例外。
只是他匆匆走过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清甜香气,惹得他不由蹙眉。
下意识回头看去,就看到门外立着的女子。
长得和他夫人有七八分相像,可周身的气质却全然不同。
他夫人体态纤纤举止端方,是用心教养过的姑娘。
可面前的人身形丰韵,虽也不失仪态地站在那里,眼角眉梢却似带着媚态,好像一朵娉婷的芍药,立在那让人移不开视线。
想来这个人,就是他夫人的那个庶姐。
顾临渊想起方才长姐说过的话,“无媒苟合,未婚生子”,他不由得蹙了蹙眉,觉得这女子果然算不得安分。
江清晚站在那里,被顾临渊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腰间好像仍然有只烫热的掌心贴着。
她不想露出什么破绽来,只能强压下因为亲密过而生出的异样感,对着他微微颔首:“顾世子。”
墨发拂落,无意间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顺着延伸进衣裙之中。
猝不及防瞥见旖旎风光,惹得顾临渊蹙眉更深。
他忍不住怀疑,夫人这个庶姐来府上的用意。
这倒把江苒溪惊到了。
她谎称身子不适,匆匆从顾知暖屋里退出来,几步站到了二人中间,不声不响隔开二人视线。
“夫君可是要去上值?”
“嗯。”
顾临渊淡淡应了一声,将视线收回,落在妻子身上。
他不自禁想到了昨夜,夫人初尝欢好,疲累地软在他身下,连根指头都动不了。
向来没什么怜香惜玉心思的顾临渊,想了想,生疏地吐露出一声关怀,“夫人昨夜辛苦,回去歇着吧。”
他走得干脆,却让凑巧听到这句话的江清晚背脊一紧,好像这话是贴在她耳侧说的一样。
昨夜顾临渊就是这般,微凉的唇贴在她脖颈处,粗沉的呼吸混合着欢好后的旖旎,说她辛苦。
回去的路上,江苒溪看着庶姐的面色,冷不丁道:“夫君他还挺温柔的,是不是?”
江清晚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斜看她一眼,“与我何干?”
“姐姐最好是这样,可不要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江清晚脚步顿住,语调清冷中带着讥讽,“你既然这么在乎,不如直接各归其位,你们二人照样夫妻和顺,举案齐眉。”
江苒溪眼中闪过嫌恶,掩唇轻笑:“女子的贞洁最为重要,我可不想和他行这种糟污事,姐姐就不同了,跟谁都能对付一宿。”
她眼睛眨呀眨,透出与她嘲弄声音不同的温婉灵动。
“姐姐真是有福气,随便揣个野种都能一举得男,只是这孩子的父亲实在薄情,竟连自己的种都不愿意认。又或者说,姐姐摘花无数,连孩子的父亲都分不清了?”
江清晚眸光冷了下来,脚步顿在原地。
江苒溪向前走着,突然发现身后没人,笑盈盈往后看,“走呀姐姐,愣着做什么。”
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哎呦一声。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们母子还分隔两地呢!听说你走了后,那孩子委屈地哭了好久,可怜见儿的,不会是以为你不要他了?”
江清晚心上一紧,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揪起她襦裙的领口,扯得她一个趔趄。
她拔下头上簪子抵在江苒溪脖颈,惊得身侧丫鬟们捂口低呼。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大可以试一试我会不会送你去见阎王!”
江苒溪却是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扯着自己领口的手。
“别急,他也是我的小外甥呢!我哪里舍得把他怎么样?姐姐啊,你昨夜那么卖力气,我自也是有赏的,今日下午,必让你们母子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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