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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弩弓,剩下那十来个人几乎没用多久就被薛念和沈燃如砍瓜切菜一样解决了。
王严抱着奄奄一息的周满仓,带他和狗蛋先回周家。
一个亲兵十万火急的去请大夫。
沈燃和薛念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这些土匪明显就不正常。
薛念命人收集起了散落在地的三架弩弓,而后又叫亲兵去逐一搜那些土匪的身,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这段时间,他自己则和沈燃坐在树下,低头瞧着自己肩头。
刚才情况紧急,只来得及弄断了箭杆,箭头还没弄出来。
疼痛撕心裂肺,犹如凌迟。
薛念拔出腰间弯刀,试图把箭头剜出来。
沈燃忽然道:“你跟着去找个大夫诊治一下,朕留下也是一样的。”
薛念动作稍顿,随即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道:“臣回去,让陛下留下来善后,那臣恐怕并不会死于箭伤,而是直接死于大将军的鞭子了。”
沈燃微微一怔。
薛远道虽然忠心,可为人又迂腐又固执,训儿子跟训自己的兵一样,薛念作为他儿子,好处没捞到多少,脏活累活首当其冲,行事稍有不妥之处就是一顿板子或者鞭子。
而且薛远道还认为为将者应该身先士卒,为其余人之表率,尤其是要公正无私,所以为了表示自己绝不徇私的态度,只要他自己儿子犯错,罚的肯定要比罚其他人狠。
譬如,同一件事,别的士兵犯了打三十,薛念至少要是四十,甚至五十。
沈燃就不明白,为什么在薛远道这样高压的教导之下,薛念的性情还能如此热烈似骄阳。
这也是他上辈子非常嫉妒对方的一点。
太后指望着母凭子贵,将来靠他一步登天,对他自然也是非常严厉的,背不出书就没饭吃,拉不开弓就跪在烈日下头,连口水都没得喝,要是太傅或者沈建宁说出他一个字的不好来,那就更完蛋,接下来几天,他身上别想找出几块好肉。
事后太后还要抱着他哭,说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说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他身上,如果他不争气,那她不如一脖子吊死。
长此以往下来,他的性格就渐渐变得敏感、阴沉、自闭。
虽说如今他似乎是能装,但他自己清楚的很,他本质上还是那样的人。
可薛念仿佛就完全没这个困扰。
他在对方身上看不到半点儿与阴沉自闭相关的地方。
薛念像是一道让人情不自禁靠近的光,可对他这种过于冷血的人来说,靠太近就意味着被灼伤。
薛念可以很轻松跟三教九流打成一片。而他看大部分人都觉得不耐烦。
他费尽心机做皇帝,并不是为了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而是为了随心所欲拔剑斩仇人。
所以他是个暴君。
他从来不愿意忍。
青年的声音唤回了沈燃的思绪。
薛念笑道:“方才之事臣听亲兵说了,陛下箭术如神,帮臣解了燃眉之急,臣在这里多谢陛下。”
“不必。”
沈燃侧头看他一眼,轻声道:“朕不出手,你也死不了,只不过你的兵实在太聒噪。”
说完,他目光落在旁边树下坐着的亲兵身上,那是刚刚被他卸了腕骨的人。其他人此时都在执行薛念分派的任务,只有他蔫头耷脑的坐在树下。
明知危险,明知必死,还试图义不容辞冲出去给薛念挡箭。
鲁莽吗?
的确是。
但如果抛却皇帝的身份,又能有几个人能为他这样鲁莽。
薛念顺着沈燃的目光看过去,淡淡道:“他对陛下不敬,回去臣罚他。”
沈燃勾了勾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挖苦的意味:“罚他道歉?”
薛念懒洋洋道:“罚他挨板子。打到陛下消气为止。”
沈燃嗤笑一声:“薛子期,你哪只眼睛看到朕生气?”
沈燃满心以为薛念肯定要跟他辩驳几句,哪曾想对方竟从善如流的道——
“那臣错了。”
“回去臣也罚自己板子。”
“朕要是真想打谁板子,也用不着别人帮忙来罚。”
沈燃侧过头,目光落在薛念脸上。
此时天气还很冷,可他额头上全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见痛苦。
然而薛念竟然还施施然坐在这跟他谈笑风生。
这种人,打板子能有什么用?
沈燃垂下眸,淡淡道:“少将军先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伤吧,你要是当真被人给一箭射死,将军府一世英名就在你这毁于一旦了,朕的大将军说不定还要后悔没亲手抽死你。”
此言一出,薛念忽然咬着唇笑了起来。他的痛苦中还隐隐夹杂着些漫不在乎的色彩:“臣自有陛下天威庇佑,别说这一箭,就是再来几箭,也不算什么。”
沈燃愣了下,随即也忍不住笑了。
他伸出手,在薛念肩头触了一下。
不出预料,指尖一片水泽。
不是鲜血,而是水。
更确切的说,是汗。
数九寒冬。
汗湿重衣。
若不是很疲惫,以薛念的性格,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只让亲兵去搜查呢?
缓缓擦了擦指尖沾染上的水泽,沈燃将薛念的弯刀拿在自己手中,懒懒道:“朕的天威,当然会庇佑于你。”
“所以你是现在去找大夫拔箭。”
“还是干脆让朕充当一回军医,拿你练练手?”
“陛下打算亲自给臣治伤?”
薛念笑嘻嘻打了个哈欠:“这可是天大的荣幸,那臣还要什么军医。”
他仿佛是当真非常信得过他。
沈燃静静看着面前这个青年。
因为穿的是红衣,薛念的伤看起来其实并不明显。
血色也没有落在其他衣服上那样触目惊心。会给人一种伤并不重的错觉。
就像是薛念这个人。
看不见他的锋芒时,便会给人一种很热情,很好相处的感觉。
可是真的如此吗?
沈燃用弯刀挑开薛念肩头衣服,露出血色狰狞的伤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看到薛念的伤口时,他还是不由得拧了拧眉。
剑杆已经被砍断了,箭头深深嵌入肉里。拔是绝对不可能直接往外拔的。
否则一定会伤及经脉,血流不止。
必须将中箭部位的皮肉剖开,而后再将箭头取出,这还要是在箭头刺入位置别太刁钻的情况下。
若果不是善于治疗刀剑之伤的大夫,恐怕一般的大夫都未必能有这个胆子。
沈燃踌躇了片刻。
他是曾治过箭伤,但那是七年前的事儿了。
瞧出沈燃的踌躇,薛念笑道:“要不还是臣自己来吧,这种伤臣其实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沈燃瞥了他一眼:“直接拿刀剜出来?”
薛念道:“难道大夫不是这么治?”
沈燃道:“你这个伤军医都不见得敢下手。”
沈燃这可是句大实话,薛念作为少将军,万一不小心把人治死或者伤了他的手,导致他拉弓提剑费劲,那谁能担待的起。所以……
沈燃抬头看他:“你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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