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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荔枝和小喇叭养到八个月,个头和炎炎、小鱼差不多大,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早产一个月生下来的龙凤胎。
主要还得归功于杨阿姨和三舅,一个注重营养搭配,养得精细,一个见着孩子就给喂吃的,也没少给温宁和陈今煲营养汤,鸡鸭鱼肉都是西溪那儿出的,比外头市场卖的有营养。
具体问怎么有营养,三舅说西溪那儿的山好水好,养的家禽和鱼塘里的鱼品质也好。
三月春风拂来,陈今挑了个周末,和沈百川带着两个崽回了西溪古镇的家里,院子外又种上了两棵荔枝树。
种的时候好好的,陈今忽然想到个问题:“以后小喇叭问为什么只种荔枝不种喇叭……”
沈百川也想到了家里那两个动不动就要互揍一顿、够不着就一顿啊啊啊对骂的崽,脑壳也有点疼。
三舅妈说他们两个是“狗和猫,动不动就要打架”。
陈今反驳:“大橘和大黄就挺好的。”
但这个反驳的例子也不是很好,大橘和大黄关系是好。并不妨碍它们动不动就挥爪子打架。
总之,小荔枝和小喇叭,关系好的时候特别好,除了彼此谁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有来有往地啊啊,也会抱着对方一顿猛亲,还哈哈地笑。
但是关系不好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地就会打起来。
陈今录了不少他们相亲相爱和互相斗殴的画面,准备等他们懂事了再给他们放出来。
一想到未来十几年后或者二十几年后,有个大小伙和大姑娘看到小时候可爱又可气的样子……陈今觉得此时他们隔着儿童车哇哇对喊的样子也值得录下来。
被儿童车圈在里面,他们还不会走,但不妨碍他们蹬腿划动。
两个儿童车撞一起,小短手伸出去,都够不着对方的脸,小肉手们偶尔能挨蹭到一起。
十几、二十几年啊……
陈今发现自己居然想到了那么长远的事情,可他们才八个月大呢。
大舅带着草帽扛着锄头从果林那边回来,远远地就冲他们挥手。
到了近前,大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桑葚,“接着。”
陈今赶紧伸出双手去接。
然后大舅忙着去逗两崽子,让小喇叭开开嗓,又让小荔枝笑一笑,然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陈今看了眼池塘、果林的方向,正要收回目光,听到三舅问她待会吃不吃鱼,吃的话就逮一条……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三舅说带她去钓鱼、大舅从田地里回来给她拿一把水果。再接着,就听到了三舅妈的喊声:
“三妹,来家里坐。”
陈今看着眼前的人,看不清沈百川和她在说什么,她被往后拉,沈百川也被拉远。
时间好像在倒流,穿过各个阶段,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
陈今是从四岁多开始有记忆的。
特别记得有一天,陈八姑家的陈永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和她道:“三妹,你不姓陈。你姓刘,你叫刘今。”
刚满六岁没多久的陈今蹙着眉,“刘今好难听,我不要喊刘今。”
她今年九月份开始上学,年纪比班上同学小两三岁。
桥东村在桥西村和木塘村中间,按理说可以去其中一个村的小学上学。
但因为桥西村和桥东村关系不好,木塘村又排外,所以她和村里的小孩都去公社小学上学。
在村里,大家都是都是喊小名,大家都喊她“三妹”,上学了,小伙伴们才知道她的大名叫“陈今”。
陈永强从自家大人那里听说了三妹爸爸是桥西村的,姓刘,三妹也应该跟着姓刘,因为她爸妈离婚了,回了娘家桥东村,所以才姓陈。
离婚这事,别说小孩了,在村里大人看来,是难得一见的大事。
村里不少人觉得陈芳不该离婚,不能把刘时笙让出去,但陈芳自家人觉得离得好。村里人迫于村长威严和陈文强的拳头,不敢在村里胡说,但在家里就没个把门,让孩子听到了。
陈永强就是从家里大人那听说了。
此时恶意满满道:“你爸妈离婚了,你妈带你这个拖油瓶回来,所以你才姓陈。”
陈永强不喜欢陈今。
村里就他和陈今一届,他还大两岁。陈今脑瓜子太好,老师喜欢夸陈今,顺便骂他长年纪不长脑子,都是姓陈的,还比不过小两岁的陈今。
尤其是刚考完这学期的期末考试,陈今除了劳动课都得了满分。
去年底,国家恢复了高考,老师们都说他们这代人赶上了好时候。让他们要好好读书,考大学出来出来可以进城里当工人。
老师还说陈今这样的好学生,以后肯定能读出去。
陈永强憋了一学期的气,这下总算是撒出去了。
那是陈今第一次知道自己和村里其他小孩的不同。
以往她心大,外公外婆又喜欢给她藏吃的,妈妈和舅舅舅妈姨娘都好,她也不觉得没个爸爸有什么不对,家里人也从来不和她说。
本来她不生气的,就是有些疑惑。
但陈永强笑得贱兮兮的,她气不过,扭头小跑回家喊她三哥。
没多久,陈永强被三哥按倒在田埂上,站一旁的陈今收到指令,立刻跑过去邦邦两拳头。
等陈永强哭起来,三哥一把扛起她就跑回家。
出了气,但陈今还是闷闷不乐。
晚上又是吃红薯块,筷子一戳一戳的,给红薯块戳了几个洞。
在她妈筷子打下来时,她又灵敏地收起了手背在身后躲开了。
“好好吃饭!不准糟蹋粮食!”
陈今瘪着嘴,哼哼唧唧的,端起碗筷就出门,坐在门槛上戳红薯块大口大口地吃。
看到刚刚过去的周婶婶身子弯成一个问号,陈今心里还堵着气,但还是脆生生地打招呼:“周婶婶好~”
“哦,三妹啊。”周大婶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愁容地往家走。
没多久,就听到了陈三婆的打骂声,反反复复地说“不会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陈今又起身,端着碗筷过去,趴在陈三婆家门边看。
见周婶婶又被欺负了,陈今气得胸口疼,跑陈三婆家厨房后面,拿石子往里扔。
奈何她手劲小,只扔到了厨房草棚顶,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懊恼地想继续找石子,回头一看,发现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里一个草绳拎着一条鱼。
陈今盯着鱼看了两眼,想起正事,让二哥帮她砸院子里的老妖婆。
没砸成,被二哥捏着脖颈带回了大舅和外公外婆家,然后她就加了餐。
外婆身体不好在自己屋里吃,外公给她塞了个鸡蛋让她和婷姐分,端起碗筷去和外婆作伴。
大舅妈给她夹了鱼肚子的一大块嫩肉,让她注意挑刺。婷姐夹起来鱼尾巴,问她要不要,陈今摇摇头,说够吃了。
她刚吃完,八姑带着陈永强从祠堂这边走过去。
“三妹!三妹你出来!”
陈今缩了缩脖子,悄悄地看了眼门口,觉得待会她妈要拿棍子过来了,她是不是应该提前跑?
大哥、二哥看了她一眼,悄悄笑了起来,没说话。
大舅没忍住笑出声来,拍了下她脑袋,“怕啥?有大舅在,他们还能打上门来?”
陈今抱着碗抿了抿嘴,道:“待会我妈打我,您帮我拦着点。”
她妈本来是要来揍她的,结果陈永强说漏了嘴,她妈的棍子直接往陈八姑身上抽,“让你嘴贱!你自家的事没说够,还说起我家的事来了,看我今天不撕碎了你的嘴……”
三舅妈是听到吵闹声出来的,一看,还得了,自家人挨欺负,喊上小姑子冲了出来。陈八姑被她们姑嫂四个堵着,挨了好几下。
陈永强想揍陈今,被大哥二哥架起来,说要把他扔河里去。
要不是村长过来,他们娘俩还得继续挨收拾。
村长劈头盖脸就是骂:“我看你现在是吃饱饭嘴贱得慌,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让妇联过来单独给你们家提高思想觉悟!”
看热闹的人也缩了缩脖子,心虚地避开了村长的眼神。
也是这天当晚,陈今就从她妈嘴里听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因为妈妈和姓刘的离婚了啊。
怪不得每次去公社,遇上桥西村的,家里人都翻白眼,尤其是遇上某一家。
以前陈今只以为是两个村关系不好。
她人小嘛,只知道两个村关系不好,但到底为什么不好,她也不知道。
她一个小病秧子,每天在外头晒太阳的时间多一点都被扛回家,村里的人又少,她也是今年才上学,对外头的大事不知道啊。
说起读书早这事,也和她身体差有点关系。
她喜欢看书,家里人又忙,除了陈永安还小,别的哥哥姐姐都上学,没人有空带她。家里一合计,干脆送她去学校算了,还能让正读小学的三哥和婷姐带着。
还专门和学校老师说了,送她到学校就是待着的,可能要读两次一年级。
但家里没想到她这么争气,上学第一个学期就考第一。
大舅逢人就说她是文曲星转世。
陈芳在等她问问题,觉得孩子应该有很多不明白的想问。她想着,她家三妹不一样,脑子灵光聪慧,虽然年纪还小,但家里的事也该让她心里有个数了。
陈今脑子转了一圈,努力消化妈妈给的消息。
等了几分钟,陈芳没等到说话声,以为她偷偷哭,立刻起身去看……
睡着了。
陈芳啧了声,想把她捏醒,手伸到她小脸旁,改成了给她拂开贴脸上的头发。给她把两只手藏进了被子里,又压严实。
听到外头有动静,就拿起床边的手电筒走了出去,看到隔壁陈三公家里跑出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周香香。
觉得不对劲,赶紧跟了上去。
发现人是往河的方向跑,陈芳心慌得很,赶紧喊人出来,见三哥出来,就让他去招呼村里人,自己赶紧追了上去。
还没到河边,就听到咚的一声,没多想,她也立刻解开棉衣放下手电筒跳了下去。
村里敲敲打打闹了一晚上,从此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陈今在家里暖烘烘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对这一夜没有任何印象。
第二天察觉到村里气氛不对。以为是昨天她找三哥揍陈永强的事情没完,老老实实地在家里闷了一个寒假。
也不全是因为她老实。
今年冬天有点冷,又把她冻坏了,公社的卫生所跑了好几趟,人吃药都快把聪明劲给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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