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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孟渊穿越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一直在逃难,愣是没吃过一顿饱饭。
对这世界的了解也不多,也就前些天在一破宅里烧书取暖时,发觉文字与前世的一样,但朝代历史却有不同。
此间名为庆国,立国近五百年,如今风雨飘摇。
这世上有儒释道大能,有吞食一城的妖怪,还有举世无双的剑仙。
孟渊穿越而来,没什么依仗,只是体内有一股奇异精火存在,也不知具体在何处,可只要一存想,便能感受到。
因着这些日子都在逃难,体虚力弱,精火竟反哺了自己,可其势也越来越小,已然退缩成了星点火苗。
现今吃了顿热豆腐,浑身腾热,火苗也稍稍壮大了些许。
这精火与自身休戚相关。只要自身无恙,精火便能从饮食中汲取养分,缓缓壮大。
只是不知这精火能养到多大,也不知到时能有什么效用。
但孟渊知道,如今万般皆难,需先求一口饱饭,然后才能考虑养精火的事。
“开局一个碗,还不如织席贩履呢!”孟渊叹了口气,见姜老伯爷孙俩还在闷头吃,就干脆拿起空空的海碗,央摊主续了一碗煮豆腐的热水。
端着碗,嘬着热水,孟渊跟摊贩攀谈起来。
现今无技艺,无远亲,无银钱,三无少年还不愿意卖沟子,那就只能卖力气了。
此间名为松河府,毗邻沧浪江,水运昌盛,指不定能去码头谋一份短工。
可稍一打听才知,今年雨水少,沧浪江水位下降,冬日里本就走船不多,活计也就更少了。
码头力工的活儿还不够本地人分,漕帮也不招人,生人要是接私活,打一顿算轻的。
至于吃兵粮,还得先交钱才行。
谢过店家,孟渊跟姜老伯爷孙出了巷子,一起往城门口去。
城门外有空地,许多人都头插枯草,另还有不少人牙子往来询问。
最先被挑走的自然是手艺人和青壮劳力,其次就是妇人幼童,老弱病残是万万没人要的。
卖儿鬻女,为奴典妻,随处可见。
而且这会儿的年景不同,富人、牙行和官府勾连,卖身大都卖不上价不说,还是终生卖身契。
灾年艰难,百姓如草芥,大抵如是。
“兄台,要婆娘么?给钱就走!”一个人牙子拉住了孟渊。
“老兄,我也是出来卖的,你瞧清楚了。”孟渊道。
“那你两钱银子卖么?”
“我比猪肉还贱?”
“你以为呢?”
孟渊无语。
姜老伯见状,拉住孟渊,安慰道:“咱也别急,老头子我有家传的手艺,保管能找到活路。”
一问才知,原来姜老伯所谓的手艺,其实是骟匠活儿,就是骟猪羊鸡鸭。而且还懂挑选马匹,医治牲畜。
这确实称得上手艺人。
“我寻思咱们爷仨最好还是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不是!”姜老伯十分真诚。
孟渊想了想,觉得这世道抄诗抄书太过遥远,干脆先跟姜老伯学个手艺。今日为牛羊去势,焉知来日不能为天下去势。
俩人商量好,抓了把雪洗洗脸,一起寻到个牙婆子。
“现今这世道,你这骟匠手艺可不吃香,还拖家带口的,怕是卖不上价!”这牙婆子显然是做惯了的,一上来就唬人压价,随即又拉住孟渊往角落处走,道:“小郎君俊俏,让我丈丈你的活儿,要是本钱足,贵人们抢着要呢!”
说着话,牙婆子竟往下摸。
大庆以武立国,民风彪悍,女子地位也高,抛头露面是常有的事,乃至养面首也是有的。
孟渊吓坏了,没想到刚保住沟子,另一样物事又被惦记上了,他赶紧护住裆,这才勉强守得清白。
“得,没福气!”牙婆子也不勉强,带着孟渊三人来到一平房院,还没进屋里,那牙婆子就喊,“刘总管!这儿有个老骟匠、小骟匠,还会照料牛马,外面都抢着要,我让他们全等着,先给您验看来了!”
掀开厚厚门帘,便见一长衫中年人坐在一火炉旁,另有六七个人站着。
炉上有厚底儿铁锅,锅里豆腐咸菜滋滋冒香气。
那中年人夹了块烫豆腐,抿了口热酒,这才看过来,问道:“伺候过牛马?鹿羊照料过么?”
“都照看过,还会割鹿血呢!养牛养羊,照料马匹,接生配种,病了也能看!咱是打小就跟牲畜住一块儿的!还会劁猪骟羊,都做惯了的!”姜老伯见此人很有排场,就弯着腰一个劲儿的自夸。
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扒拉着锅里热豆腐,另有一个驴脸汉子开口问了几个母牛产后的养护问题。
姜老伯一一作答。
见那驴脸汉子点头,中年人这才又问道:“这两人跟你一起的?”
“回老爷的话,正是。”姜老伯弯着腰,挤出笑,恭敬道:“这是我孙女,这是我定了亲的孙女婿!这孩子也能干,从小就挑大粪,能吃苦的很!”
这是孟渊和姜老伯商量好的,把三人说成一家人,到时老的有手艺,年轻的正壮年,女孩儿看似累赘,却能把大人拴住,也吃不了多少米粮,还能让主家放心。
而且这年头贫家女嫁人早,是故提前定亲是常有的,男女间差个几岁,乃至十几岁都是寻常。
“那就签了和卖契吧,以后你们就去王妃的牧庄里做事,不短你们吃喝。”中年人果然应了下来。
那牙婆子赶紧取出三份卖身文书,“老骟匠五钱,小骟匠三钱,女娃子两钱!咱可都是良心做人,外面没这个价!”
三个人才卖一两银子?孟渊都惊了,赶紧接过文书看,还是终生卖身契,只差填名画押了。
形势比人强,外面都是这般做的,人家吃定了流民。若再耽搁两天,到时灾民更多,谋生就更难了。
可孟渊还是觉得离谱。这世道,你说坏吧,人家王妃确实找了牙行,是按规矩办事的;你说不坏吧,三个人才卖一两银,全数剁了按猪肉价卖,都不止这点钱。
“别看卖身银少,咱去的可是王妃的牧庄,到时吃住不愁,月月还有月银拿!王妃待下人最厚道,你去打听打听,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那牙婆子见孟渊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就赶紧安抚道:“小骟匠,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贵人们,还请让我们爷仨商议商议。”姜老伯叹了口气,拉住他孙女和孟渊往外走。
出了门,姜老伯和孟渊都说不上话来。
“爷爷,先把我典卖了吧,以后再想法子赎我。”那小孙女抓住姜老伯的衣摆,仰着她脏兮兮的小脸。
“爷爷这个年纪,可没多少以后了,只盼能在你身边,多看你两年。”姜老伯慈祥的笑笑,又看向孟渊,道:“一路上多谢你帮衬,没什么报答的,你要是想找别的门路,我把卖身得的钱给你,指不定能闯出个名堂。到时候,只盼你能多来看看这孩子,帮护帮护。”
“老伯未免太相信我了。”孟渊无奈笑。
“你是好人,我看得出。”姜老伯道。
“还是一起的好,大家互相帮衬着,总有出头的日子。”孟渊捏了捏这孩子的脸蛋儿。
回了屋里,取出三份卖身文书,录下名姓、籍贯。
姜老伯大名姜拴有,年五十三。
那小丫头叫姜棠,只十一岁。
孟渊便是本名,年十六。
三人各自画押,牙行的牙婆子和那中年人也落了款。
孟渊自此卖身王府,成了王妃私奴。日后除非王妃放人,否则就要给人家当一辈子骟匠,割一辈子卵蛋。
事情了了,那中年人摸出碎银,牙婆子从挎包里取出个小戥子称量,让那中年人看秤星,“咱规矩是十抽一,两边各出一钱!”
孟渊拿着得来的九钱银子,不由得想到,这世道其实就算去卖沟子,也是无可指责的。
“你们仨呀,可真是太有福气了!”牙婆子促成了交易,得了佣金,乐的喜笑颜开。
孟渊三人都是流离失家之人,今又卖身为奴,听了这话,只觉分外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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