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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译州没表现出奇怪震惊,林麓却坐立不安,急于问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出去一趟就来到了六年,不对,中间到底过去了多少年?我完全不记得买橘色衣服的事,我现在明明才十八岁。”
“安心,”裴译州试探着触碰她的手背,仍然冰凉得不像话,他忍着呼吸间的刺痛,努力平缓语气说,“是你消失那天我才去买的,距离现在已经……九年了。”
其实是七年,但她不记得二十岁的事也好,他可以就当那两年重来过,没有那场灾难,没有分别,他们仍然生活在一起。
林麓喃喃自语:“九年。就算是电影里的穿越,也该有个契机,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我只记得我出门去了东湖公园,后面的就没有印象了。”
裴译州脊背僵直,他不愿意再回想当年的事,更怕会触及什么不对的关键词让眼前的画面消失。
他曾经在梦里梦到过她模糊的影子,但是总会在提及那件事时忽然消失不见,他经历太多次了,不想再一次承受醒来的痛苦,而且这次的她不只是背影,是如此鲜活。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那一天很平常,你换好衣服出门拿快递,之后我就再没找到你了,”他平静地捏造谎言,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需要每件事都弄清楚,只要你回来就好了,我们继续一起生活,总能把失去的这几年再过回来。”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不敢置信,或者、或者觉得我是冒充的?”林麓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
裴译州摇头,几次深呼吸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麓麓,我已经,已经找了你很多年了。我不在意为什么,怎么做到的,我只是,只是需要你回来,你在我身边。”
林麓看见他眼神里的痛苦和哀求,眼眶也发酸,放下筷子,倾身过去抱住了他。
“哥,没事的,我现在回来了。”
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她父母双亡的时候是他陪着她完成了葬礼,他生病差点死掉的时候是她日日夜夜在病床边陪着,她的学费生活费是他努力赚来的,他的大学专业是他们一起商量选中的,她第一次生理期是他帮忙洗的裤子,他第一次生日是她学着做菜说以后就是一家人……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两条藤蔓,枝丫已经缠紧了彼此的血肉,谁都离不开谁,就算以后有各自的伴侣朋友,就算不再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他们也是最亲的人。
换成是她,如果裴译州突然在她的人生里消失很多年,她也会崩溃。
最后那碗面还是没吃上,哭过后林麓疲惫得眼睛都睁不开,也没空想太多了,躺进卧室满足睡去。
她睡得沉,并没发现应该去另一个卧室的裴译州像一抹幽魂一样进了房间,站在床边很久。
今天不是十五,月亮的光辉浅淡到他看不太清床上人的模样。
也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但裴译州现在陷入了美妙的幻境里,酒后头晕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他视线里的背景全在扭曲变糊,只有床上那团凸起占据着他所有清晰的感知。
站了很久,他屈膝跪在床头边,侧头轻轻贴在枕头边,视线仔细地描摹着她的五官。
民间传说有头七回魂的说法,说第七日亡者的鬼魂会来见亲人最后一面,出现的时候就是死亡时候的样子。
当年的头七他没等到她回来,却在第七年的今天等到了。
他不知道醉酒的幻觉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她会待多久,只期盼着尽量久一点,再久一点,让他仔细记住她二十岁的模样。
过去七年了,他才发现林麓二十岁时这么……这么年轻,脸颊上还有些肉肉的,嘴唇饱满,睫毛卷翘,闭着眼睛也很漂亮灵动。
她是二十岁的身体携带着十八岁的记忆,而他现在已经三十岁了,裴译州忽然有些不安,他忙碌一整天又喝了酒,会不会显得很疲态?她会觉得自己变老变丑了吗?
以前她最喜欢摸着他的脸夸好看,说要是能永远年轻能干就太好了。
可惜,最后永远年轻的变成了她自己。
夜深人静,连窗边偷溜进来的冷风都停止了呼号,卧室里正是最适宜入睡的时候。即便裴译州强行清醒着不让自己闭上眼,夜里两点时,仍然不自觉睡了过去。
好在没睡太久,像无数个晕眩的夜晚那样,他再一次被心里空落落的恐慌感惊醒,然后清醒着再也无法入睡。不过这次他很感谢清醒无比的大脑,顾不上麻木的双腿,心跳如擂鼓,按亮了床头灯。
床上的人还在。
到底是幻觉还在延续,还是……
不等他思考,睡梦中的林麓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痉挛似的抽搐两下,眉心紧紧皱着,嘴巴张开无意识急促喘气。
“麓麓?”他心里恐慌再起,按住她的肩膀小心摇晃,“林麓?”
林麓又开始做梦。
还是寒风呼啸的冰层上,还是开裂的缝隙,她急速奔跑着,呼吸间都带上了血腥味。有人在前方朝着她跑过来,大声叫着她名字。
是很熟悉的声音,她想回应,可是人瞬间掉进了裂开的冰层里,在不断撞击中痛得眼前发黑。
她想求救,想呼喊,手脚挣扎着,喉咙里奋力挤出一个名字。
“段……段成……段成聿!”
林麓陡然从梦里惊醒,反射性坐起身,急促地呼吸着。
等睁开眼快速环视一周,正要平静下来,才发床边还站着一个人,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盯着她的眼神幽深。
林麓吓得一激灵,扯着被子往后缩,缩得床边了才从被角后冒出一双眼睛。
“哥?你怎么在我房间?”她疑惑问。
裴译州目击了她全程灵活的动作,获取验证码似的轻声叫她:“麓麓?”
“是我,”林麓心软下来,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看,是我啊,哥。”
裴译州努力忽略她脸颊的冰冷,捧着她的脸,额头抵额头,松口气。随后又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唇角,想要搂她进怀里亲吻。
可下一秒就被林麓推开了。
她尴尬得跳脚,抿着唇瞄几眼裴译州的表情,不自在说:“哥,你别这样,我们、我们是兄妹。”
是,她十八岁时他们确实是很纯洁的兄妹情。
裴译州快速收敛起神情,道歉说:“是我有点糊涂了,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
林麓无奈:“你都摸到了还怀疑……咳,我是说反正我就在这里,你别担心。”
哎呀怎么说都怪怪的,都怪她消失前那个不小心的吻,搞得他们相处起来总有点尴尬。
“那个,哥你去做早饭吧,我现在是真的饿了,能吃下炸鸡米饭酸辣粉和一头牛。你做好了叫我,我好冷,再躺会儿。”她赶紧跑回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裴译州点头答应,出门时看了眼室内温度。二十六度,她穿着冬天的睡衣,还是冷,手和脸颊都冰凉一片。
他平静地虚掩上门,透过门缝定定看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人。
他现在没有醉酒的晕眩感,却仍然能看见活生生的林麓,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duan cheng yu,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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