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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中,看热闹的看热闹,作壁上观的作壁上观,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
礼部侍郎殷万舸要对付江寒自是因为其绵香坊与暗香的恩怨,至于刑部尚书王蒲生恐怕是要借江寒打击昭月公主的势力,左督御史同样如此。
只是谁也没想到,江寒令人殴打匈奴使臣这件事竟然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过去,或者说谁也想不到江寒竟是献策解决青州疟疾的人。
王尚书本来脸色就难看,被一个县子当满朝诸公,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怒斥,其颜面何存?如今这人竟然还拦住自己,要作诗相赠?
正想离去的官员也纷纷停步看向江寒,谁都知道江寒诗词极佳,才华横溢,可这个时候要送王尚书诗?这是什么意思?
本想离殿的太子也是驻足停留下来,目光落在江寒身上,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期待感。
江寒迎着王尚书以及他背后的左督御史,殷侍郎等人,一声冷笑,缓缓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声音低沉,响彻金銮殿中。
刹那间,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首诗惊住了,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江寒。
就连太子也是面色愕然。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这是在说满朝公卿愚且鲁?
这打击得有点广了吧?
这首诗通俗易懂,然而却夹杂着极其尖锐的讽刺,仿佛在指着王尚书,殷万舸等人的脊梁骨痛骂,你们愚蠢似猪,才到公卿。
这首诗不像“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那般含蓄,更加直接,讽刺意味更浓!
别人生养儿子都希望孩子能变得聪明,然而我却被聪明耽误了一生。只希望我的儿子愚钝、率真,没有灾祸,位至公卿。
虽然只有短短四句,但语气戏谑,基调反讽,简直把人往死里讽刺。
虽然这首诗是写给王蒲生的,但就连其他官员也感觉被骂了,脸色有些难看,早知道这首诗讽刺这么广,自己就不会停下来听,这不是停下来找骂吗?
饶是王蒲生再好的涵养,也感觉怒气直冲顶门,气得心肝剧痛,脸色都涨红了,怒吼道:“放肆,放肆!竖子,你敢作诗骂我?混帐,混帐!来人,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殷万舸也是脸色铁青,气得全身发抖,在他看来,这首诗骂的不止是王蒲生,也是他。
仿佛在骂他对匈奴人卑躬屈膝,奴颜婢膝,愚蠢不堪,倘若这首诗传世,全天下的人不知要怎么指着他嘲笑。
“王尚书,这首诗收好了。”江寒哈哈大笑,在笑声当中走出了金銮殿。
他相信这首诗足够让这些人气得心肝痛,毕竟这是苏轼流传后世的名篇,讽刺意味极浓。
百官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桀骜,狂妄。
王尚书怒道:“竖子,竖子!给我留下,来人,来人,拿下他!”
阮子谦冷笑一声道:“王大人,这里可不是你的刑部,你也指挥不动宫里的侍卫,还是少废口舌吧。”
王尚书无能狂怒,只能愤怒的跺脚。
阮子谦忽然想到什么,补刀道:“对了,王大人适才说江寒会教人耻笑,现在看来,天下人会不会笑江寒不知道,但你王蒲生却注定要遗臭万年的了。”
“你!”
王尚书一想到这首诗可能传世,就心肝一阵剧痛,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江寒,竖子!我誓杀汝!
阮子谦面露笑容的走出金銮殿,此时他觉得当初与江寒交好真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当时与江寒饮酒,他醉酒一篇《惜罇空》就将自己写进去,使自己得到名扬后世的可能。
王蒲生弹劾江寒,便被江寒一首诗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定还会遗臭万年。
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读书人,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读书人会不会写点东西让你遗臭万年。
温芳走出金銮殿,望着天空的薄日,喃喃道:“这江寒,嘴皮子还真是尖利啊……”
虽说这首诗是写给王蒲生的,可他也感觉这首诗仿佛把自己也给骂了。
……
宫中,养心殿。
太监曹安在皇帝耳边轻语,说出退朝后发生的事情。
弘贞帝哑然失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江寒,骂的挺脏啊!这小嘴,抹了砒霜吧?”
他完全能想象得到,王蒲生等人听到这首诗后得多生气。
这个年轻人,狂妄,自负,什么都不怕,却又有惊世的才华。
扬州平粮价能看出他的智谋,青州解决疟疾又能看出他学识渊博,更别说,此人还曾以十余骑击溃太平教二三百人的队伍,极其勇猛!
又能以诗词诛心,令人或美名远扬,或臭名昭著!
“若好好打磨,必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而且以此子的性格注定是个孤臣,只是这把刀,是该由谁去用?”
弘贞帝沉吟了起来,忽然问道:“大伴,你说是太子好,还是魏王好?”
曹安吓了一跳,脸色骤变,忙道:“太子丰姿岐嶷,仁孝纯深,魏王殿下才华横溢,聪敏绝伦。”
这种事他哪里敢乱说,就算他是皇帝信任的大伴,说了容易给皇帝留下一个某某党的印象,所以只好两边都夸,各不得罪。
弘贞帝看出他的圆滑,道:“哼!胆小如鼠!”
不管将来太子或是魏王,江寒都是一把很好的刀,这把刀需要好好打磨。
只是,该将哪位公主许给江寒,却又让皇帝狐疑了起来。
一开始,是想将幼薇公主许配之,可若是如此,江寒便妥妥是太子的人。
还是说,把福宁许之?
但随即弘贞帝摇了摇头,抛去这些想法,道:“将朕的金丹取来。”
他越发年迈,便越发渴望能够长生。
……
当早朝结束,当这首诗传开,洛阳的文人都是精神一振。
好诗,好骂啊!不愧是江县子啊!
这首诗讽刺至极,辛辣程度完全不亚于“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最关键的是这首诗乃是江寒送给刑部尚书王蒲生的,当朝尚书乃是二品官,江寒如今也不过五品,便敢作诗骂二品,这种气魄和风骨在读书人看来是极为可贵的。
一时之间,这首诗便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教坊司发生了一场混战,几个匈奴人欺辱我们大虞人,百般羞辱,在场的大虞人愤而反击,将匈奴人打得浑身是血,京兆府来人,以匈奴人主动挑衅的缘由将匈奴人抓进牢狱。”
“好,打得好啊!对这帮匈奴人就该重拳出击!”
“据说昨晚的混战江县子在场,是他调动离明使包围教坊司,不放人离开,也是他命人打/倒的匈奴大将……于是便有朝臣弹劾江寒……”
“却没想到江寒当朝怒斥群臣,更是作诗讥讽。”
有人添油加醋的讲述的这件事,瞬间便迎来了叫好声。
“听说江县子准备卖盐,到时候我一定要去买一斤!”
“对,我也要去买两斤!就算是毒盐,冲着江县子教训匈奴人这件事,我也要买!”
“买!我要买十斤!”
某座茶楼上,袁斌从一个文人口中听到这首诗,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他一脸痛心疾首的道:“唉,可惜,可惜啊!”
他的仰天长叹吸引了周围的文人,有人问道:“这位兄台,可惜什么?”
袁斌一脸欲言又止,但架不住旁边人的追问。
袁斌心想反正说也说过了,打也挨过了,再说一遍又能怎么样?他终究长叹一声,道:“可惜吾师不明啊,让吾错失一师弟,错失留名青史的机会啊!一首诗成千古骂名,也能成千古好名声啊!”
“到底怎么了?这位兄台,你快说啊!”
“唉,不瞒你们说,事情是这样的……当时……”
待袁斌讲完,周围的人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如此……”
“没想到堂堂七大家之一的顾清秋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啊!”
袁斌道:“还不仅如此,那逆师有眼无……错失了璞玉不说,还将一块顽石当成了璞玉。”
“啊?此话怎讲?”
袁斌谈兴正浓,当即说道:“我那逆师又新收一徒,自称才华横溢,结果作的诗却,怎么说呢,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作法……”
袁斌当即一五一十的说来,最后一脸痛心疾首的道:“逆师糊涂啊!教我等这些做弟子的望天长叹。”
荼楼上的众书生纷纷点头,确实是逆师啊!
袁斌谈得痛快了,准备离开茶楼,到教坊司也说一说,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一个青衣童子,是顾清秋身旁的书童。
“袁斌师兄,先生让你过去。”书童道。
袁斌莫名的颤抖了一下,脑海里浮现不好的回忆:“老师可准备了鞭子?”
“这倒没有。”书童回答道。
袁斌长长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书童继续道:“老师只是准备了两根狼牙棒,师兄放心,不会有逝的。”
袁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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