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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从入冬一直到立春以后,西江城就难得出太阳。

    有时冷不丁的大降寒霜,冷得人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好不容易天气回暖,日光融融,闻焉不想错过了。她命人摆了张躺椅在院中,用过午膳后晒着太阳就睡着了。

    正酣眠时,被一连串脚步声扰了清梦,闻焉于半梦半醒间辨别了一下,听出了是谁的,她连眼睛都不想睁。

    片刻后,那人还没走近她,娇蛮嚣张的声先在耳边炸响:

    “闻焉,上次的那匹布料子在哪儿?”

    闻焉委实不想理她,奈何那人肆意惯了,直接开始上手,把她强行推醒:

    “就上个月娘给你的那匹。”

    闻焉不情愿地掀开半只眼,目光在她那细伶伶的手腕上略过,又定在她脸上。

    来人眉目如画,桃腮粉面是个还未长成的小美人,如今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瞧着倒是很讨喜。

    只是这份讨喜在面对闻焉时就没剩几分。

    对于这个当着人叫她三姐,背着人就闻焉长闻焉短的妹妹,闻焉其实非常缺乏耐心。

    要不是有那份血脉牵制,和闻家好吃好喝地供养了她几年,闻焉极有可能在闻长宁第一次冒犯她时,就把人弄死了。

    活了几百岁的闻焉,其实不太想跟一个年纪连她零头都不如的小丫头计较,可架不住闻长宁在她面前实在跋扈了些。

    总觉得这小丫头欠些教训。

    正在阎王爷门口蹦跶欢的小丫头依旧我行我素张扬肆意,对不吭声的闻焉很不满。

    她看着闻焉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窝在椅子上就来气:

    “你傻了,问你话,东西呢?”

    闻焉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只嘴上懒洋洋地问:

    “做什么?”

    闻长宁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用来做鞋。”

    闻焉:“那是我做春衫的料子。”

    闻家按照定例,四季会有两套衣衫,有时会找绣娘上门来做,有时会直接给料子。

    闻焉手里的那匹料子就是她今年春天的量。

    闻长宁当然知道这点,可她满不在乎地说:

    “反正你又不喜欢出门,做那么多新衣干什么?你去年做的不是还没穿两回吗?今年你就接着穿,把那料子给我做鞋面。”

    说完,她又嘀咕了一句,“话真多,让你给就给。”

    闻长宁很明显不想和闻焉再说了,转身就往她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问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丫鬟,

    “晴云东西在哪儿?是不是在她房里?”

    “站住。”

    不过她没走两步,就被闻焉给叫住了。

    也是奇怪,那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听起来没有半分威慑,可闻长宁就觉得那脚下跟生了根一样,走不动道了。

    明明天暖得很,可莫名脖上生寒,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闻长宁这一停,顿时气势全无,回过神来后她又恼羞成怒地扭头,凶巴巴地盯着闻焉:

    “干嘛?”

    从表情到声音,闻长宁都有意识地摆出了气势十足地态度来质问她。

    可惜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懂什么叫气势,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闻焉跟她多计较两句都显得她那几百岁是白活了,要是传进曾经的那些敌友耳朵里,更是不知道要被人笑话多少年。

    闻焉对她摆摆手,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论:

    “滚。”

    闻长宁瞪了瞪眼睛,气得脸都红了。

    可闻焉从始至终看起来都似睡非睡,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闻长宁嘴唇发抖,看了闻焉许久,最终却也只丢下去句:

    “闻焉,你等着。”

    人就哒哒跑走了。

    不过心里约摸又在念叨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之类的,闻焉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她悠哉哉想着,暖烘烘的太阳晒得她打了个哈欠,没多久便再次沉沉睡去。

    许是闻长宁来闹了这一遭把她惊醒,后面那一觉,闻焉就睡得没那么安生了。

    她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坠入了曾经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熟的,不熟的面孔,也看见了,他们有的跟她说笑,有的对她咬牙切齿,还有对她拔剑拔刀誓言杀她的。

    然而到最后一幕幕的场景均化成苍穹中一道道如手臂粗细的紫色天雷,轰地几声巨响,朝着她铺天盖地地劈下。

    闻焉猛地惊醒,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

    “三小姐。”

    她醒得突然,似是做了噩梦。

    晴云见状连忙捧着杯清茶送到她手上。

    闻焉脑袋有些发木,耳边似乎还残留七年前轰隆的惊雷声。

    她端着茶杯,心不在焉地珉了口。

    喝茶间隙,闻焉回忆起方才的梦,思绪蓦地拉回来七年前。

    七年前,闻焉还不是现在的闻焉,她甚至不出生于这个世界。

    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人妖魔共存,灵气充裕。

    只要有灵根,人人皆可修炼,闻焉是其中最惊才绝艳的那个。

    在那个已经足足两千年无人飞升,人人都说通天梯已断的时代。

    闻焉是唯一一个在红尘中证道,又仅差一步就能飞升之人。

    等到她终于踏出最后那一步时,飞升那日,不论是敌是友,是妖是魔,几乎整个修仙界都齐聚她渡劫的无恒山。

    闻焉在这种万众瞩目下迎来劫雷,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道。

    她渡了整整七天七夜,到最后整片天穹都像要被撕裂了。

    而闻焉以肉身扛下所有天雷,成功渡过天劫。

    可她万万没想到,天道老儿那个狗东西,居然背地里阴她。

    天劫过后那漫天的霞光,飞升祥云中,竟藏着另一道几近毁天灭地的天雷。

    闻焉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那道天雷劈得连渣都不剩。

    想到这,闻焉再次气笑了。

    随后,晴云就听见咔嚓一声,她惊了一下,忙上前来,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闻焉满手的水渍和手中依旧握着的碎瓷片。

    那茶杯竟是被她生生捏碎了。

    晴云眼皮一跳,咽了咽口水,小心问到:

    “三小姐,这,怎么了?”

    闻焉视线下移,慢慢松开手掌,掌心的碎瓷片啪啪落到地上。

    “三小姐,有没有烫到……”

    话说一半,晴云看见她手心流出的血,脸色一变,匆忙拿出手绢给她包扎:

    “三小姐,疼不疼?您忍着点,奴婢去给你拿药。”

    她奔向屋中去找药。

    闻焉漫却不经心地看着掌心绑着的粉色手帕沁上的血,想起了她上辈子的那具身体,连神兵利器都伤不了分毫。

    如今的,太弱了,几个瓷片也能划破。

    当年她从这具身体醒来时,就感受到了那份弱小。

    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跟她同名同姓也叫闻焉。

    “闻焉”当时十岁上下,容貌跟闻焉小时候几乎一个模样。

    不过小“闻焉”羸弱,瘦小,还没有长成,小小年纪就被一场风寒夺走了性命。

    认真说起来,以小“闻焉”的家世,她不该早夭。

    他的父亲原是大晋朝永昌十八年的状元,现今在西江城任知府,官职从四品。

    母亲陆氏出生尚书府清流世家,是真正的清贵门楣的贵女。

    闻家一共有二子三女,皆由陆氏所出,闻父并未纳妾也不留恋勾栏妓院,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与陆氏相敬如宾感情甚好。

    小闻焉是第三女,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是一对龙凤胎弟妹。

    当年陆氏先后生下大儿子和二女儿,正好凑上一对好字,加之这一双儿女天资聪颖,所以很得夫妻二人喜爱。

    后来闻家大哥闻如许五岁上下,二姐闻如清一岁时,小“闻焉”出生了。

    小“闻焉”一岁时,陆氏又怀上身孕,隔年诞下一对玉雪可爱的龙凤胎。

    生这对龙凤胎时,陆氏年纪已然不小,再加上龙凤胎生来孱弱,陆氏就更上心了。

    如此一来,生在中间又平平无奇的小“闻焉”难免被忽视。

    她八岁那年和龙凤胎姐弟玩闹时,不小心掉进湖中,生一场大病伤了元气。

    后来两年身体一直不大好,直到十岁左右病亡,然后闻焉成了她。

    这中间如果照顾妥当,小“闻焉”不会早夭,可惜到现在闻家诸人都不知道由于他们的疏忽,所以失去了一个女儿。

    闻家的忽视一如既往,闻父忙着做官,陆氏忙着主持中馈。

    小辈中,继承父亲天赋的大哥闻如许忙着读书考功名,二姐闻如清喜欢做生意,天天在外面跑打下一片不菲的家业。

    剩下的龙凤胎,哥哥闻和宁纨绔子弟整天跟西江城的二世祖们在外鲜衣怒马少年郎。

    唯有最小的闻长宁,记恨着当年因小“闻焉”落水受罚一事,时常来找她的麻烦。

    可这一晃眼七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壳子里的芯儿,早已换了一个。

    闻焉倒是按照大晋朝的习俗,去庙里找和尚念过几段经,也点了盏长明灯,权当是成全了这段因果。

    蔫蔫地倒回铺了软垫的躺椅,闻焉拢了拢身上锦缎制成的衣衫,再看着满园即将复苏的春色,回味了一下午膳时吃的乳鸽,鱼羹,糟鹅掌鸭信……,她心绪又慢慢平稳。

    闻焉不清楚她这一遭到底有没有天道那个狗东西的手笔,但原来的世界她是回不去了,且在闻家的这七年,锦衣玉食,膏粱锦绣,细细算下来比起上一辈子可要不知道好上多少。

    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闻焉是个懒散性子,最好享受。

    吃喝玩乐,寻欢放纵才是她一直想过的日子。

    遗憾的是她出生不好,走的路子又邪,到处都是仇敌,稍微松懈一点,就不知道要死在谁的手里。

    眼下虽没了一身修为,可这里既没有妖邪修士,也没有什么生死仇敌,她又住在了富贵窝里,安安稳稳过一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其他的,闻家人跟她又不是真的血缘亲人,况且她的年纪比这一家子加起来还要大,他们若是真拿她当女儿姊妹亲近,那才是不知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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