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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节后的热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的发酵着。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学校里搞器乐,建乐队的,大部分都是高二的学生,而且这些学生中更多的都是走艺术路线的,本身也是习练过的,类似林楚这样一群基础很薄弱的学生在高一就搞起乐队,其实最初时是很不被人看好的。
但程燃的加入,秦西榛的带队,生生让这个建立不过两个多月时间的乐队,在艺术节演出上惊艳全场。那首都选C成了最热门流传甚广的乐曲,很出了一把风头。
以至于程燃艺术节晚会那天之后的星期五到校上课,都有人专门来找他要歌词,其实歌词并不如何,这首歌主要是旋律朗朗上口,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照着其中几段歌词哼唱。
和杨夏在天台上的那个夜晚,程燃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这些记忆本生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足够遥远泛黄,但也正是久远,突然记忆起来的时候,才有一种时光封印被解开后的冲击感。
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们从小到大在这片院子里玩耍的记忆,他们从老楼房向新楼房的搬家,然后眼看着新楼房逐渐变成老楼。而在这段过程中,他们从孩童拔节成少年,青年,而后又逐渐搬出了那片大院,渐行渐远渐无书,只能从熟识人相遇聊谈的时候,得到各自生活的只言片语。
程燃经历过一次那样的历程。
每一场生命里的相逢,似乎都是为了走向最后的离别。
这一世因为他重生蝴蝶效应的作用,一切都改变了。原本只是有偷枇杷之缘的姜红芍,和他产生了更深入的交集,且因为他而过早离开了山海,去了蓉城。谢飞白家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没有家破人亡的惨剧。原本和自己越走越远,本应在两所优劣不同学校的杨夏,重新和他修复了关系。
还有很多的人,无形中,他已经搅动波澜。
但是姜红芍的例子,也让程燃有所警醒,在他改变一些事物的时候,因为这样的改变而导致未来的变化,同样的也就无法预测了。
但有时候转念一想,他所追求的,似乎也并不是对人生全盘的掌控吧。
有时候程燃也会想重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且为什么他会重生在这样一个和过去有所同有所不同的世界之中。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中有什么大能蕴藏了深意,兴许就是让自己弥补遗憾,真正沉入人生的风景中,成为那其中的一份子,而不再是曾经仅仅是看风景的人吧。
活在当下就好。
程燃又想到天台上的杨夏,她站在清辉中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的将其和初一中操场台夕阳下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有时候程燃也不免会掠过一些自嘲,看上去作为重生者,时空在他面前已经一马平川。然而真实生活中的界限依然清晰而不可逾越的存在着。
就好像他哪怕要去蓉城十中,也必须经过一场拦路虎的转学考。就好像就算他拥有后世的经验,明确的清楚程飞扬已经站在时代的当口,但仍然需要时间和机遇的打磨,静待风起。
就好像即便他和姜红芍有了更深入的交集,他们高手寂寞惺惺相惜,然而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仍然是很多天生的差距。只有每个月几封的信件,沟通时空,勾连着彼此的人生。
无法介入过深,也没有理由介入太深,就像是他后世所司空见惯的那些事情,往往说着会“永远记得你”的那些誓言,最终也会永远的失去。也许总有一天,大家所拥有的,只是曾经共同的一段回忆而已。
在经不起考验的人性中。忘记,就是人类生理上的天性。
……
课间操过后沿着主路,程燃惯例去了收发室,然后在收发室一堆书信之中,看到了“山海市第一高中高一九班,程燃收”的几个醒目而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刚刚拿了信出来,谢飞白正好从收发室下面的路走过来,看到他,直接就凑了过来。
“拿信啊……有没有我的?”
程燃表情古怪的看着他,“有人会给你写信?”
谢飞白考量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来的人际关系,“嘁”道,“写信做笔友什么的……都是无聊透顶的事情……不稀罕,我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然后他目光倒是在程燃所持的信封上扫视,当看清楚落款是“姜红芍”之后,他愣了一下,仔细盯着程燃,“你一直和她有联系?”
他没有直呼姜红芍的名字,其实在他那个圈子,早就和姜红芍是认识的了。但就两人的父亲来说,谢侯明和李靖平可是可以平等对话的人物,说不得还有资格扳手腕。
谢飞白想了想,朝程燃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但是,这个女人来头可不简单,别怪我没提醒你……”
程燃不置可否,拆开信来。
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姜红芍穿着白色有小边领的白色短袖衬衫,手上捧着一叠像是什么活动的彩色资料,对镜头微笑。
那一眼的风采倒是让程燃有些晃目。
然后打开下面的信,是姜红芍的笔调,“便宜你了,这张照片第一时间给你了,什么感受,以下三个选项麻烦你勾选一下:a.眼睛一分钟没移开过。b..都快让人窒息了。d.以上都是。”
程燃不禁莞尔。
“马上要参加一个活动,这封信你收到的时候,再回信,可能我活动结束就能收到了……这半年我看了和你写的信,有时候觉得时间飞逝,一眨眼,就是那么长时间过去了……”
“94年和95年真是电影奇迹之年,好的电影不胜枚举,感觉每一部都可能流传百年,前不久我看了《肖申克的救赎》,为此把书《四季奇谭》也看了一遍,但电影还是有所变动,和书本身不一样……”
“我喜欢书里《春》那一章的一段话,是这么说的,懦怯囚禁人的灵魂,希望可以令你感受自由。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有时候觉得以信件的形式窥探姜红芍的生活,又是别样的一种体验。第一高中的生活,算是平静中也有起伏波澜。在自己所主导的事情上,桌游三国杀在慢慢的风行和蔓延,自己父亲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在持续扩张和发展。而在蓉城,姜红芍的身上,生活也仍然在继续。
只是姜红芍给他的信件中,行文大多开朗而灵动,跟程燃分享的,多是娱乐啊,校园趣事,或者电影,以及书籍的推荐和读后感。
但人生并不总是这样的事情,也会有不那么有趣的,不那么愉悦的,譬如最近蓉城十中有学生得了绝症,全校募捐,这些往往她在信中就一笔带过,避而不谈了。
鉴于老姜的成熟,她知道即便写信中讨论起沉重的话题,大概也只是知道除了同样给山海那一头的程燃渲染阴霾之外,无济于事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程燃其实在回信中也已经有意无意的提起过,她也可以把不高兴的跟他诉说,他并不只收获她的开朗,更愿意分担她的负面情绪。
然而总是得到的是她“体谅”的回应。她大概所希望留存在程燃印象里的,都是积极地,有趣的,开朗的一面吧。
嗯,这才是她认为最好的一面。
看完了信,程燃捏着信纸,感觉每一次读她寄来的信都有两种心情,一是意犹未尽,二是恨不得立即提笔回信,这个时候他又怀念起网络发达的未来科技来,要是可以零延迟的微信交流,恐怕他们一天还不得传个八万条?
程燃看信的时候,谢飞白倒是全程没有往信纸内容上打望,大概他印象中对姜红芍就是泾渭分明,甚至对她写给程燃的信,都有一份不逾矩的自律。
只是程燃最开始拿在手上的照片,他是看到了的。
程燃看完了把照片和信纸都准备装进信封带回教室的时候,突然谢飞白用手肘捅了捅程燃。
他们此时正位于行政楼的主道上面,旁边就是阅读栏橱窗,每天都会有负责此间的人员替换阅读栏里面的报纸,这里面每天展示的报纸也无非就那么几份,《山海日报》,全省发行量最大的《蓉城都市报》,《天府早报》等等。
而谢飞白手肘捅了程燃之后,伸出手指虚指向张贴栏那头,眼神还一片茫茫。
张贴栏那里站了一些人再看报纸内容,但顺着谢飞白的手指,程燃一眼就看到了张贴栏蓉城都市报第四版上面的几幅照片中,正有一幅就是他手上一模一样姜红芍的照片。
照片上面是标题——《青年节在蓉城会展中心开幕,青少年标兵代表亮相,尽显青春甜美!》
照片以下密密麻麻小字的介绍,然后是是内容“为深入贯彻落实全国高校……精神,引导青年学子实现国家富强、民族复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张贴栏前是围着的,大部分都是不看内容,只对照片一个劲欣赏赞不绝口的学生。
程燃看着背景在大会堂的青年节大会,终于明白姜红芍身上那身看上去像是活动服装的白色小边领衬衣是怎么回事了。
“青少年标兵……”
谢飞白面对大概他一辈子都够不着的这个头衔,喃喃道,“卧靠……这女人要不要这么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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