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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长风去找范之里问租房的结果,那边要价每月三灵石。
藏云涧通用的货币是灵珠,修为或地位高些的,才用灵石当物品交换的中介。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一年收入一千灵石已经是极好的了。
租个屋子每月三灵石其实有点小贵,毕竟不是迎客来那种既提供安保又坐于灵脉的修炼专用石室。
但像湛长风几千灵石都能随手交易出去的人,根本没什么感觉。
所以说当初车夫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她交了半年的定金,就发现自己快没钱了。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花哪里了,只知道本打算将剩下的几朵幽火冥莲换灵石,结果后来都拿来巩固修为了,咬牙留下的一朵还用来毁尸灭迹了。
范之里可不知道她罕见的纠结,收了定金就替她打算道,“那屋子将就着能住人,我给你请些闲着的村人来帮你修缮一下吧,像被褥.炊具这些,你也要自己买好。”
“村长想得周到,麻烦了。”
“时间还早,我这就去帮你办,你也先回去将屋子里不要的东西处理掉。”
湛长风来到湖边小筑,其实看着这破落样,她挺想全部拆掉,起一个新的。好在她这回顾虑到了钱袋,没有随心所欲。
不过那些被人用过的桌椅板凳.床铺脸盆,她是不可能留着的。
范之里带着几个体力好的村人过来干活,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溜达一圈叹道,“得,这一天怕是完不成了,家具都得新做。”
一个村人说,“那今天就先把屋顶门墙修缮一下吧。”
这屋子说小其实不小,前后两进,上面还有一个阁楼,他们一干就干到了日薄西山,打算开夜工。
湛长风看着范之里拎来些饭菜,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她只想着给工钱,却忘了他们还要吃饭。
其实这只是乡里乡亲的人情往来,只给工钱不管饭菜,别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但现在范之里替她管了这人情,她不能视而不见。
从没有为吃的发过愁,并且目前只吃辟谷丹的湛长风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吃的,想到以前车夫都是往山上猎的野兽,她便也朝山里去。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离墨山脉山峰无数,除了青白村靠着的青白山相较安全外,外面都是野兽的地盘,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狩猎的绝佳场所。
可惜湛长风对这里不熟,进山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最后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只肥兔子,撞死在她旁边的树上了。
湛长风无语地拎起那兔子,得多小的概率才能碰到这种事。
风微微吹拂,林中寂寂,湛长风得了食物也没久留,散步似的慢慢走了回去,几个小孩在路边过家家,端着几碗泥巴相互谦让,她看看手上瞪着红眼逐渐僵直的兔子,脚步一拐绕了条道。
“嗨,易湛!”
一道人影旋风似地从旁边院落里冲了出来,见到她手上的兔子,叫道,“哎呀,你去打猎了啊,我也想去打猎,但是我娘从不让我去。”
湛长风没听出他的重点在哪,“嗯,你知道哪里能帮人做菜吗?”
“北街有好多野味馆呢,你想找人做的话,我带你去啊。”李白茅说完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过我偷偷跟你说,有些店家坏着呢,你拿进去是一只兔子,吃到嘴里的不知道是什么,而且味道也不好,我建议你找我娘做,我娘的厨艺,那才是一绝。”
湛长风看出他那是真嫌弃,于是顺着他的话问,“令堂能帮我做菜吗?”
“当然可以,我家也是开野味馆的。”李白茅底气十足地回道。
北街是青白山附近唯一商街,主要是为山上学子提供各方面的需求。
李白茅带湛长风到一家馆子前,指着上面的牌匾道,“我娘名气在这儿呢,保证好吃。”
那上面写着:李三娘野味馆。
馆子的大堂被一分为二,一边是坐席,跟寻常酒馆无二,一边却是厨房,中间仅仅用一条半米高的木栅栏隔开。
一些食客站在木栅栏外观看里面做菜的场景,时不时冒出几句夸赞。
湛长风停驻望去,整洁的梳理台和灶台前厨子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上的菜,烟火气十足,但最引人瞩目的,是正在庖解一头野猪的中年女子。
她的法令纹有点深,神情专注,手中的刀极稳,不疾不徐地将壮硕的野猪肢解成块,简单得如同在裁一张纸。她就那样带点理所当然地将血腥的场景变成了一场艺术。
而且...湛长风注意到她身上的气场,这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女子。
“你看,我娘厉害吧,我将来也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李白茅自豪道。
“挺厉害。”
“嘿嘿,”李白茅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想起正事,连忙召来小二。
他是不敢直接将兔子带给他娘的,他娘最重厨房的规矩,看是可以看,但除了厨子,任何人别想进去,亲儿子也不行。
小二跑过来,“小东家,您有什么事?”
“我的同窗想尝尝我娘的手艺,你帮忙排个队。”
“行嘞,”小二看向湛长风,一只手引向挂满菜牌的墙,“客官您要些什么,咱上面的都能做。”
湛长风将兔子递给他,又另点了几个菜,想着他们是干体力活的,就多要了些饭。
“大约要等半个时辰,您在这儿吃啊还是带走?”
“带走。”
“行嘞,您先坐着。”
李白茅问,“这么多东西,你吃得完吗?”
“给工人当夜宵的。”
李白茅一算时间,等做好再带回去,可不就是夜宵吗。
李白茅看小二挺忙,就自己跑去端了杯壶茶,一人倒了一杯,开口问道,“秦师好像对你不是满意,唉,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没错啊,就像长生与你,就像通史与我,尽管都十分遥远,甚至完不成,但还是要去完成啊。”
他撇了撇嘴,“我都说了,我背不完通史,他不是照样逼着我去背吗?”
茶汤醇香馥郁.色泽清透,是杯好茶。
湛长风哑然,这李白茅看着挺二缺的,没什么心眼,想法倒是别样通透,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通透。
无怪余笙.韩之高这两个聪慧的能和他成为朋友。
“可能是我文史不好,和他沟通不畅吧。”湛长风回道。
李白茅摸了摸脑袋,能和秦师打机锋,跟余笙你来我往,摆那么厉害的棋局(若不是社学关门了,那两人还得僵持呢),怎么想都不是文盲啊。
“我看你字写得不错的!”。
这话很真心实意,不过湛长风只是懒懒应道,“我只会这两个字。”
如果按藏云涧人能看得懂的标准来算的话。
李白茅听明白了,也想岔了,以为她不会写字。于是内心十分佩服,明明文盲却理直气壮,叫人看起来十分高深,人才!
他兴奋道,“行啊姐妹,你这装得我们都被骗过去了,快教教我呗,我总是漏底,让人嘲笑。”
湛长风看他双眼放光,觉好笑,左右无事,便一本正经开始瞎编,“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首先你得先确定你的立场。”
李白茅搬着凳子挪到她身边,“什么意思?”
“意思是与人交流时,你将自己看成上位者.下位者还是平等者。”
“平等者如何?”
“不卑不亢。”
“也对,下位者如何?”
“不卑不亢。”
“啊?这不是一样吗?”
“哪里一样了,前者展现的是自信,后者显露的是气节。”湛长风悠悠道,“生命无贵贱,然能力有深浅,背景有贫富,心有高低,品行有优劣,思想有差,原则有别,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句话确实是真理,你一旦与人交往,便会一直遵循着这句话。然后我们可以来打一个比方了,如你和你的朋友们,你们之所以成为朋友定有对彼此间的认可度和情感维系,是不是?”
李白茅想了想,点头。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们变得一无是处,没有值得你另眼相看的地方,你会如何?”
“他们不会的。”李白茅否定道,过会儿又道,“说了是朋友,就一辈子是朋友。”
湛长风不置可否,“情感消耗的方式有很多种,时间.距离.认知差别,你还想得起某个亲人去世时的痛苦吗?这份痛苦还在吗?”
李白茅双手绞着,着急的样子像是自我肯定,像是辩白,“我一直很怀念他们。”
“怀念而已。”湛长风道。
李白茅脸色一白,一根粗筋的人居然开始转移话题,“我们不是在说装样子吗?”
“装样子,首先,你得有样子。”湛长风说,“平等来往,不卑不亢,其实是告诉你,平等来往的前提是你们有匹敌的实力和相近的优秀,你不用屈膝,他也不用迁就,而如何做到这点,就是要你保持自己的自信,让自己优秀或者更优秀,否则,只能渐行渐远。”
“自信?”
“有能力解决自己惹的事,有魄力担当该承的责任,有实力在亲友困难时施以援手。”
李白茅若有所思,渐渐竟有点狼狈,良久扭捏问道,“我该怎么做?”
“扬长避短罢了。”湛长风顺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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