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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博拉达的声音。
周宇披上外套,房门打开把博拉达让了进来。
“怎么了,博拉达?”
“大人,适才听妮卡姐讲述了一下您与斯芒的对话。小的突然间回忆起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因为,我不太确定。。。”
“快说,有什么不当讲的,哪怕是一条小小的线索现在对于我来说都重若千斤呐!”
“之前曾听救了小的一命那个老药农说,草原西部的雨林之中有一片十分恐怖的森林。那里虽然有很多奇珍异草,能调配出诸多灵丹妙药,但是因为过于凶险无人敢涉足。”
“怎么个凶险之法?”
“他、他说,那些怪树长成人的样子,有眼有口还会走路说话。。。”博拉达说着说着,自己都耸了耸肩。显然,当时他就当做鬼故事一听。刚刚听妮卡讲到那个哑巴在牛皮纸上画了一个带着人脸的古树,他才突然联想到这里。
周宇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起身窜到桌子旁,码着精灵草原的西段向腹地查探。果然,在这密林深处打着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只写了三个字:帕楚雅!
帕楚雅?什么意思,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还是一种暗语?大都督几次都想把地图撕了,尼玛写你就写全好不好,山川湖泊画的倒是都对,可是你倒是把注解写的明确一些啊?这不让老子干着急吗?
“大都督,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您?”
“好,非常好,博拉达。对了,不日我要出发前往北境。你想随我同去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养伤。”周宇看了看博拉达那条瘸腿,一脸黯然。
“小的、小的自是想随大人同往。只是,目下这残缺之躯不知会不会成为大都督的累赘。”说着说着,博拉达有些失望沮丧。
两人俱是沉默不语。同时想到了在库兹西亚的那一夜,泪流满面嚷着要报仇的小伙子,如今却萧瑟如此。
“你不是把自己输给我了嘛!我去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啊?怎么着,想赖账?”周宇假装生气地瞪着博拉达。
“我。。。”小伙子眼中燃起希冀。
“你什么?我可告诉你,老子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想反悔那就掏一百旦加巴出来。什么,你没有?那就赶紧滚粗去给老子洗内裤!”
泪在眼眶打转的博拉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还是那个他,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周围换了一波人、脚下换了一抔土,但大都督还是那个看上去玩世不恭,骨子里却让人暖心得不得了的人儿。
一夜未眠的清晨,醉花城。
回到王城已是昨晚之事,虽然周遭一切看上去仍旧井井有条、毫无破绽,但霏琳娜的心里却时刻不敢放松,一直悬吊着却是因为莱多的一席话。
在父亲病榻前小憩了一会儿,抬头时看到的是眼窝深陷、没有半点光芒的双眼,似乎是在默默询问着你是谁?
“父王,霏琳娜回来了。”公主站起身把老人身上的毯子盖了盖,攥着他那干枯得如树枝一般的手掌。小时候,这双手是多么的孔武有力,简直可以把自己举上天跟太阳一般高。可是现在,如此的绵软无力,任凭他人摆弄却毫无还手之力。
“父王,您渴了吗?喝口水吧!”霏琳娜从边桌上拿起茶盏倒了一杯清水,扶着老国王坐起来,一点点喂他喝下去。尽管霏琳娜不停地用绢帕擦拭,可清水还是顺着雪白的胡须滴滴洒落,胸前洇湿一片,老人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从父亲的寝宫出来,走廊的尽头是弟弟西玛的寝宫。她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过去打个招呼,走到门口举起手来刚要敲门,却听见里面咯咯传出一阵女子的笑声。
咚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一男一女扑倒在脚前,肆无忌惮地搂抱亲吻着,脸上布满淫靡之色。男子只着了一件睡袍,满头带着卷的金发十分醒目,一脸的不可一世,双手不停在女子身上摸索。
眼前之人,就是弟弟西玛。而那女子竟旁若无人,任由西玛蹂躏,一头金发散落在她双肩看不清面孔。
霏琳娜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自幼仗着自己是家中独子作恶多端、瞒上欺下,十四岁时就曾祸害过宫中的女奴,成年后更是变本加厉、目中无人。原本老国王康健时他还有所忌惮,如今父王患病之后他视醉花城如掌中之物,夜夜笙歌、祸乱宫闱。
“姐、姐姐?”躺在地板上的西玛努力聚焦着瞳孔,才看清站在她身前的是姐姐霏琳娜。
此时,眼前的女子身子一阵颤抖,她抬起头望着面前一袭淡紫色连衣裙的霏琳娜,先是一脸迷茫紧接着厌恶地撇过头去。虽然一夜狂乱后的金发挡住了她大半个脸,可是霏琳娜还是一眼看出了她是谁。
“姐、姐姐?”霏琳娜也喊了一句。
原来这女子是二人的姐姐。看到这一幕,旁人觉得是香艳至极,可在她眼中那简直是耻辱透顶。虽说西玛与卡淑洁不是同母所出,但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弟。这要是传了出去,让皇家的颜面何在?让父亲如何能安心离去?
霏琳娜攥紧了拳头,她真想走上去狠狠给俩人一人一记耳光,可是她没有那么做。此时,房内那巨大的鸾床上有人调皮地笑了一声,娇羞地向门外跑来。
“让你们俩跑!看我今天。。。”是小妹福莉嘉。
霏琳娜被眼前的一切彻底震惊了,自己的姐妹和弟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苟且之事,将伦常置若罔闻、不知羞耻到了极点。虽说皇家有悖人伦之事并非没有先例,可发生在自己姐弟身上而且是二女共侍一夫这么荒唐的,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屈辱,蹿步上去啪的给了福莉嘉一个耳光,打得那金发美女左脸瞬时印上了通红的五指印。她这小妹与她最是亲近,两人为一母所生。自从母亲在二人年幼之时患病去世后,霏琳娜在她身上耗尽了心思。可以说,这是除了父王以外,在世上与她最亲密的人。
“姐。。。”挨了巴掌的福莉嘉眼圈通红。
“别叫我姐,我没有你这个妹妹。无耻!无耻至极!”霏琳娜站在那里,气得浑身筛糠一般颤抖着。
“哎呦喂,我说霏琳娜,你志存高远,心系子民。这一回来就大发雌威,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这身霸气啊?”卡淑洁站起身来,把睡袍一掖盖住娇躯,嘴上毫不客气地挖苦霏琳娜。
“你、你们,竟然还有脸反驳?”霏琳娜指着卡淑洁,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这不伦之姊。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二姐你是不是太少见多怪了?”躺在地上的西玛也站起身来,晃荡着脑袋噻道。他毫无收敛之意,一只手搂在卡淑洁盈盈腰肢之上,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少见多怪?难道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还有更加秽乱污眼之事吗?霏琳娜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颤抖着用手指指着面前的三人,嘴唇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霏琳娜,你也别在那儿装清纯。实话告诉你吧,日后你嫁去了屠梦城,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像抹布一样玩弄、丢弃、杀死。我倒想看看那时候你的样子是不是还跟今天一样威风!”卡淑洁恶狠狠地说道。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霏琳娜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宫殿里巨大的石柱、脚下的金丝地毯、旁边的银甲士兵如画一般在眼前向后倒退,她眼前罩着浓浓的一层水帘,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顺着路狂奔,滴落的泪滴在空中飘飘洒洒,晶莹剔透地像宝石一般,落在地上却碎成无数尘埃。
究竟是为了什么,让自己近距离感受这种屈辱?福莉嘉啊福莉嘉,你这么做对得起父亲吗?对得起我们那早逝的母亲吗?他日在酒泉之下相见,让我用什么颜面面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照顾的母亲。霏琳娜的泪水,不是源于仇恨怨怼,而是自责愧疚。
“怎么了,还等别人吗?”妮卡一身紧身装扮,背后背着弓箭,胯下一匹黑色骏马,扭头问周宇。
“我叫了斯芒那个死哑巴一起去。这孙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大都督举起左手想看看时间,发现自己没戴那块浪琴。日了,浪琴根本没来。
远处一个黑点卷起绿色狼烟点点,那是掀起来的草沫子。大都督手搭凉棚,良久才看清来人,不是那个哑巴还能是谁。
“我说你还有没有点儿时间观念,这一大票人都在这儿等你。说好了八点出发,哦不,说好了早饭后出发你干嘛去了?”大都督扭着马头绕圈着问他。
斯芒脸上挤出一堆笑容,如果能用称称的话,估计有半斤那么多。此时,周宇才看清这家伙骑得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头驴子。
“你、你去找驴了?”大都督惊讶地问他。
斯芒兴奋地点着头。班布尔跟他说过,斯芒不仅是个哑巴,还被屠梦城的人给行了宫刑。因为宫刑后身体恢复得不好,没办法骑背脊十分宽阔的马匹,只能骑比较瘦弱的驴子。
是自己想的不够周到了,周宇忙翻身下马。走到斯芒身边,查看了一下他是否坐稳了,顺带用手掸了掸他裤子和靴子上的风尘。
斯芒眼睛里泪光一闪,撇过头去。
“走,出发!”
一路上,周宇想着斯芒的驴子跑不快,也没策马扬鞭,而是伴在他身边,不疾不徐地赶着路。跟哑巴说说话,逗逗闷子。虽说没有那么多反馈,但哑巴却十分高兴,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前仰后合。
“斯芒,屠梦城大吗?”周宇偏着头问他。
斯芒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周宇猜测是,他只负责打扫图书馆,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出去,其实等同于做了二十多年监狱。
“斯芒,你有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吗?”
哑巴还是摇了摇头,头垂得更低了。
“那以后你就管我叫大哥吧?行不行,我是你大哥,我罩着你。要是有谁敢再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大哥给你报仇,怎么样?”周宇冲着他伸出一只手,另一只从对面犹犹豫豫地伸了过来,与他轻轻一握。
斯芒没有过亲人,从小到大孤苦伶仃,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儿,被去势、截舌和流放后更是如一蒲草,没有周宇给他这个机会,他很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尸街头、一命呜呼。如今,自己多了这个时而谈笑风生时而古灵精怪的“大哥”,头一次感到人世间竟然也有温暖这种东西。
周宇内心里并不完全是想利用斯芒,尽管他看过屠梦城的很多书,对于自己未知的信息和线索会有一些助力,但对斯芒他还有着几分同情。无依无靠、四处漂泊像极了自己当时刚来到无主之地的时候,至少那时身边还有来俊臣,还有建国、露西、范二他们。而这个哑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传宗接代的能力都没有了。如果这样的男人都不值得同情,只能说你太冷血了。
“副指挥使大人,前面就到草原边界了。”玛夏骑马过来禀报。几十人行了四五天,终于来到精灵草原的边界。周宇一跃下来,拍了拍座下那匹白马,马儿听话地踱到一边吃起草来。周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密林,绿色的表面包裹住一片漆黑,不知内里隐藏着什么危险。
“大伙休息一下,人吃马喂一番。班布尔,你派两个人入林查探。记住,入三里撤回,小心提防、绝不远行。”班布尔领命去了,众人生火造饭。
此次出来,周宇没带太多人马,尽管薛西斯一再嘱咐他带上几个千人队。大都督说,这么多人马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再说又不是去打仗搞那么兴师动众,又秧歌又戏的没有必要。所以,除了班布尔、玛夏、博拉达、妮卡和斯芒,随着来的只有五十人。
一行人吃了一些热汤和饽饽,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周宇唤过来班布尔问到:“斥候进去多久了?”
“生火之前就出发了。”班布尔一脸不解地回答。
大都督皱着眉头,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三里路程来回顶多半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了还没见人回来。难道,出了意外?
一行人不知道的是,在密林深处无数双黑黢黢的眼睛正盯着林外的袅袅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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