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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蛹没有食言,他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只有最后成功的这一种是最有希望接近塔依拉的。
一击毙命,他做到了。
搭上的是追随了自己十年心腹的性命、自己亲妹妹的性命和他自己的命。三换一,不知道算不算值得。不过死前他的眼前一片光明,他从来没见到过太阳,至少在有记忆以来没见到过,没想到死前的一瞬间太阳专门替他打开一扇天窗,穿过整个杜班西亚的黑洞,直直照在他的脸上。
那一刻,三个人都显得无比圣洁,头上戴着光环,微笑着看向天空,而死在一旁的塔依拉如同垃圾一般,被来自地狱的猎犬拖走,分而食之。
可惜长期为虎作伥的这些卫兵们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塔依拉被斩首的消息就传出宫外,愤怒的暴民和叛变的军人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无数的卫兵倒戈、高举双手、跪地求饶,完全没有一丝抵抗的意愿。但是,那些被蹂躏过的女子没有放过他们,她们找到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指认曾经施暴于仆役的恶人,将他们推上断头台、一个个就地斩首。
据说,斩首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被砍下的头堆成三座小山,足有五六百颗,断头台更是换了四把铡刀。
凡蛹刻意安排的,只要自己被抓进去三个时辰没有出来,手下就在人群中散播消息称,塔依拉罪不可赦、业已伏诛。他的手下,远比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执行力高的多。
站在虹城对面一个小山坡上的周宇,用特斯拉制作的单筒望远镜用力向那边张望。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时有爆炸声和呼喊声传来,却不见一个人出来。难道说,凡蛹成功了?
“报、报大都督!”
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报告的是瘦子黑。
“说!”
“大都督,小的、小的在城里的另一个眼线来报,说是虹城、虹城兵变了,塔依拉、塔依拉被杀了!”
周宇用力击了一下双掌,左手攥拳摆了个Pose!
“走,攻城!”
所谓的攻城,实际上几乎等同于一马平川。联军有条不紊踏入城郭之时,早有市民摇旗呐喊、夹道欢迎。被塔依拉奴役得太久了,他们已经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曾经的对手,自己的亲人也曾与他们浴血奋战、刀剑相向。
周宇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尤其是当他看到并排躺在地上,血渍干涸的两具尸体时。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举起凡蛹的右手,另一只手握了上去。你做到了,真汉子。我也必须做到。
“传我帅令下去,所有人马不得烧杀抢掠、盘剥居奇、放贷克扣、巧立名目,否则斩立决!”
凡蛹和他妹妹的新坟是周宇亲自选的地方,就在虹城王宫后面,图达和杰朗两个人分别上来抢夺他手里的铁锹,一个被他一拳撂倒在地,另一个被他踹出五六米远。
这个新坟,必须我来挖。
“等到我死了,再轮到你们来!”
周宇头也没回,呸呸两口吐沫吐在手心,继续抡起了铁锹。整整一个下午,他虎口磨起了好几个水泡,自己拿匕首刺破了继续挖。
挖完以后,他还亲手用匕首刻了两块墓碑插在前面,掊了两堆黄土,烧了百来颗索栗。
妮卡和凯茜两人站在他身后,远远隔着十几米距离,谁也不愿去打扰他。与图达、杰朗等人一样无法理解的还有老蝮、麻鸪他们,按理说大都督与这人只见过一面,就算他为破城做出巨大牺牲,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儿转了性吧。每天都有兄弟死伤,若是这般纪念方式,那俺们一天不用干别的,只做祭奠一件事得了。
“总司令,大都督这是。。。”
老蝮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动员妮卡上前安抚一下。
“你。。。”
凯茜一把拽住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原来,就在几人沉湎于各自的悲伤往事之时,他们被包围了。大概有几千名虹城军士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围了起来,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幽灵一般出现在四面八方。
山头、城墙、远路、近巷,水泄不通、蚂蚁一般。老蝮一拍大腿,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只顾着看眼前发疯的大都督,连这点儿警惕性都没有了?
窸窸窣窣,这些人动了起来。
老蝮、麻鸪、图达、杰朗等七八个人把周宇、妮卡和凯茜围在中间,就算是死也得护卫他们的周全。紧张、寸步不移,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对方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滚开,不是让你们别打扰我嘛!”
周宇正在调整墓牌的位置,一个虹城士兵绕过图达靠上前去,大都督看都没看一铁锹抡过去,拍在那人头上,给他拍了个大花脸,瞬间鼻口窜血、洒了一地。
妮卡等人惊出一身冷汗,在此之前若是谈可能还有的谈,被这疯子一铁锹抡出去,估计没有谈判的希望了。
不过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被打掉了门牙的士兵带头跪了下去,双手伏地用力叩了三个响头,转瞬之间,几千人齐刷刷地在原地跪了下去,围着大都督和两座新坟,齐刷刷地叩了三个响头。周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眯缝着眼睛聚焦半天才看清,他们穿着虹城守备的军装。
“大人,我们对不起你!”
被打掉门牙的士兵率先哭出了声,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鲜血和着眼泪把脸抹得通红。
“你特么还有脸哭啊!”
周宇两步蹿过去,一脚踹在那人肩膀,把他踹了一个跟头。妮卡等人心里一惊,这疯子怎么打敌军跟打自己带的兵似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知现在他们正在被包围之中。
没想到,那个带头军士并未嗔怒,而是爬起来扑上来死死拽着大都督的裤腿,哭的更加伤心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你们特么有脸哭吗?”
周宇手里举着凡蛹的墓牌,前后左右挨个指着那些跪地的士兵。
“不是为了救你、你、还有你、你们每一个人的老娘、媳妇和姐妹,他会死吗?他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干什么?我特么打你们,就是替凡蛹打的!”
说完,周宇把墓牌反手插在脖颈子里,抄起铁锹就近开始,一人一铁锹拍在脑袋上,有的被开了瓢有的被花了脸,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没有一个人说一声不。
打了好一会儿,大概四五十人。周宇累了。
他坐在地上,盘起腿,铁锹扔在一边。从脖子上拔出来墓牌插在身旁的土堆上,一手拄地一手擦着眼睛,离近些的人看到他哭了。可那手掌盖在眼睛上,始终没让泪水流下来。
“大人,原谅我们!”
“请大人原谅我们!”
数千人齐声喊道,响彻寰宇。
“我原谅不原谅你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俩原谅不原谅你们!”
周宇指了指身旁的墓牌。那块木头上刻着正义仁勇亘古英豪凡蛹之墓,远端那个刻着贞洁温婉慈爱圣女汀蛹之墓。
围跪的众人沉默无声的哭泣,眼泪沾湿了十几亩地。
“你们特么连人都算不上!”
周宇把墓牌插好,掸了掸上面的土,把铁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去。
妮卡和凯茜随着他离开,把空间留给几千名守备军,属于他们的祭奠谁也代替不了。
整个晚上,周宇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是凡蛹生前的居所。很小一间,除了床榻茶几和一张桌子,没有任何物件,可谓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
虹城宣布进入军管状态,因为此前隶属于翼族,大都督开会走了个形式,动议提名松鹤担任代城主的职务,抓大放小、便宜行事,所有被以仆役手段威胁绑架的男男女女全部解放回家,原来被迫征召入伍的男子若是有意留在军中可以整编后继续服役,不愿意的给一笔遣散费作为补偿。
此外,开仓放粮、取消宵禁和出入令,最主要的是从此以后虹城与南部的所有城市一样,不再受灭子令的约束,所有产妇生产后都不用报备,也不会有孩子被夺走、杀害事件的发生,更不需要在脸上或者手背上纹那些令人难堪的图案。
蜥女,你看到了吗?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如果是,真希望你能看到。还有小薇娅,大飞把她送回家了吗?接下来,大飞能够找到薛西斯一世、兰斯洛特和孔甲吗?
每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大都督的眼前都会走马灯似的盘算合计人财物事,马不停蹄、周而复始,毕竟需要他操心和惦记的太多,离突破禁区、杀往中央大陆这个终极目标越近,他感觉自己越力不从心。
尤其是当看到过多杀戮和牺牲的时候,脑海中那个放弃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嚣张,占据主动、把另一个自己打得体无完肤。自古帝王将相,此时都有红粉窟英雄冢来洗涤心灵、陶冶情操,而他没有。
他只有139、特斯拉、卤煮火烧和图达他们。这几天,妮卡和凯茜知道他心情不好,也都没来打搅。周宇除了分兵治之,更多的时间都投入在与虹城守备军的沟通交流上了。
那个被他一板锹削掉两颗门牙的是另一名守备副将,名叫初鳝,虽然是个鱼族孩子,却在翼族城市当差,也够奇葩的。
目下虹城共有在编守备军三千七百多人,除了不能行军打仗的剩下都是能打的,有生力量不低于三千二百人。周宇嘱咐他们留守,自己带兵继续突围前进,可初鳝死活不答应,他的上司死抱塔依拉大腿业已伏诛,老大哥凡蛹天各一方,这一根筋的东西认准了大都督,说什么也不当缩头乌龟,死活要带着兄弟们跟他冲锋,迎击天音城大军,与厝灵决一死战。
在战士的眼中,领袖的目标就是自己的目标,无论他死了没有。
“喂,他们可还在外面跪着呢!”
凯茜搓着地图的一角,卷起来又放开,放开又卷起来,看上去是在研究地形,实则眼睛是不是瞟向门外。
“一群傻狍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妮卡的无名火腾的一下烧起来,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健身球。当啷当啷滚到地上。
“哎呦!”
“唉!呦!呦!呦!”
原来是卤煮和火烧,妮卡连忙弯腰拾起哥俩儿,好捧好伺候地吹了吹,又说了好些好话,忙不迭地为自己误伤它们赔礼道歉,反而把眼前这事儿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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