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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高墙,灰瓦,青石小巷。
巷头巷尾十余名甲士持刀肃杀,将陈迹与密谍死死堵在中间。陈迹活动着手腕,摘下自己嘴上的布条。
一名甲士低头看向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刚刚斩断的麻绳就在那里静静躺着,切口整齐。
甲士面色骤然一变,他将刀锋缓缓横在自己面前,警惕又严肃的打量着眼前的陈迹。
自己方才那一击,本要杀人的刀,却无意中救了人。
刀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未伤陈迹分毫。
刚刚那一瞬极快,别人或许没看清,看他却很清楚自己要砍向哪里巧合?
不可能。
他面前刀锋缓缓偏转向陈迹,低声对同僚说道:“有高手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绑他之人,恐怕要更厉害些。甲士们缓缓合围。
狭窄的小巷里,密谍数次尝试突围却无功而返,而且,他忽然觉得这些象甲卫似乎有意针对自己,次次出手均全力以赴格外凶猛。
象甲卫一步步逼近,如压下的山峦,缩小着密谋与陈迹的活动空间,仅仅数个回合试探交手,密谍左臂与胸口已各挨一刀,鲜血淋漓,甲士们相视一眼,此人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厉害!有古怪!
杀!
下一刻,甲士们再次挥刀劈来。
陈迹一遍侧身躲避刀势,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密谍司的铜哨呢。呼唤同僚过来支援。手中连一柄刀都没有,陈迹只觉得厮杀起来处处别扭。先前他拖延着时间,迟迟不愿靠近牡丹桥,生怕被刘家与密谍司的厮杀波及到,没成想刘家铁了心要金猪死,秘密拉来了这么多精锐。
仅仅一条小巷子里便有十余名,整片里坊得有多少?
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先逃离。
陈迹继续说道:“喂,你的."
话未说完,他却忽然愣住。
只见密谍扯着他的衣服,竟用他身体挡在前面当盾牌,试图冲杀出去。
甲士们正要扑上来,却忽然缓缓停下脚步。
却见陈迹忽然握住密谍长刀刀背,只手上轻轻一抖,密谍便不由自主松了手,刀身上传递而来的奇怪震颤宛如电击。还未等密谍反应过来,甲士们便看见陈迹骤然转身,右手握着刀背,反手将刀尖斜刺进密谍肺叶。密谍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迹,嘴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倒气声。昏暗的巷子里,陈迹用左手推着密谍的胸口,将刀缓缓抽出密谍肺叶。安静中,他看着甲士们沉默片刻:“是刘大人让你们来救我的吗?带我离开。甲士们见他神态镇定,不似作伪,
正当其它甲士想要收刀时,一名象甲卫忽然说道:“刘大人从未交代此事,拿下。绑起来再说。
忽然间,远方泛起火光-
把熊熊烈火将整片里坊照亮,仿佛有人手掌沾着猩红颜料随手在黑色的画布一抹,破败又辉煌。
火光越过白墙灰瓦,小巷里的人影也随之晃动不停,所有人都感受到热浪正在席卷而来。
呼吸。
陈迹挥刀似星河倒悬,光在锃亮的刀上流动,仿佛刀也燃烧起来,席卷着火。
首当其冲的象甲卫抬刀格挡,可陈迹刀太快,还未等他将手抬起,刀已经劈在他肩上。
皮革割裂声响起,这一刀切开皮甲之后,竟只在甲士肩上留下一条半寸深的伤口,并不致命。
陈迹皱眉后退,他看了看刀刃,又看了看对方的皮甲。
自己手上这柄刀,和青山之上的那一柄,相差太远。
早早倒地的密谍咳着血沫,绝望的看着这一幕,眼中皆是不甘心。
他很想去告诉金猪,此人确有问题。
但他没机会了。
象甲卫侧过头看了伤口一眼,面无表情道:“能劈开象甲,是行官,但修行境界不会太高,结阵,就地格杀。
火光摇曳中,甲士相继从倒地的密谍身上跨过,他们的影子一个接一个从密谍脸上掠过,如生前最后的倒影。
熊熊烈火正不断逼近,冬日里,火焰在洛城中练成一片火海。
热浪在小巷里涌动,发丝也在灼热的空气里发焦卷曲。
陈迹不退反进,双方接触的刹那,象甲卫仗着自身皮甲坚韧,大开大合不留余地。
可陈迹不再硬碰硬,却见刀锋以诡异角度,从皮甲缝隙处割过,宛如羚羊挂角般,缥缈不着痕迹。
呲的一声。
刀尖带着一抹鲜血划过,血液溅在白墙上,
甲士们被这一刀所惊纷纷向后退去。
被割伤之人掀开皮甲查看伤势,赫然发现自己腋下被一刀挑开,血流如注。
大动脉破裂。
初时还不觉致命,可三个呼吸之后,甲士便觉得自己浑身力气如河水泄了洪似的流走了。
这一刀,击碎了皮甲赋予甲士的自信,赖以勇猛的象甲竟再也挡不住刀了。
彼此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知道这一刀的水准。
他们默默打量着陈迹,只觉得面前行官境界不会太高,这一手刀术要比境界更重要。
其中一人狞声道:杀!
杀!
甲士们再次扑上
小巷狭窄,每次最多有四名象甲卫围攻陈迹,一人死去,便有活着的人补上。
一名又一名象甲卫倒下,一名又一名象甲卫补上战阵。
直到某一刻,所有人忽然发现他们身后无人可补。
陈迹在小巷当中辗转腾挪,宛如一座石碾子,将这巷子里的甲士全部碾碎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陈迹浑身浴血,小巷中的白墙上血液喷溅,仿佛一幅万山红遍的山水画。
巷子中只剩最后一名甲士,陈迹上前一步,甲士后退一步。
甲士转身狂奔,可才跑两步,却见陈迹将手中长刀奋力一掷,刀尖竟跨越数米距离,直直洞穿了甲士的脖颈。
火光中,陈迹以手撑墙,弯腰剧烈喘息起来。
嘶。
他收回手来,这人间炼狱里,血是滚烫的,,空气是滚烫的,竟连墙壁都是滚烫的。陈迹站起身来,茫然看向巷头与巷尾,不知为何干呕几声。继而强行站起身子。他思索片刻,将一具具尸体丢进火海里,转身披上一具皮甲往外逃去……
里坊与火海中全是尸体,随处可见象甲卫来回巡逻,捕杀剩余的密谋陈迹穿着皮甲,低头朝着洛河河畔低头狂奔,今晚这一局,他要亲眼确定金猪身死才可以。穿过一层层小巷,水流声越来越近。
当他从哪宛如迷言似的巷子里穿出时,只觉得世界豁然开朗,连空气都清新无比。陈迹扶着河岸旁的木栏杆,一遍贪婪的呼吸,一边转头朝牡丹桥遥遥望去。咪蒙的晨曦与火光交织着,刚好看见金猪狼狈厮杀中,竟奋起最后的力气,拎住西风与六条的衣领,将他们二人狠狠丢出去,飞跃人群,落入冰冷刺骨的洛河水中。
普通两声,西风在水中挣扎片刻钻出脑袋,撕心裂肺道:“大人。
金猪在桥上怒声道:“快滚。
说罢,他也不再挣扎,缓缓站定。
刘明显身披黑色狐皮大氅,将铜手炉放于马车上,轻轻鼓起掌来:“没想到丧尽天良的密谍司十二生肖,竟也会舍己救人。
金猪嗤笑道:“我是要送他们去给内相大人报信,待内相请示万岁爷,立刻调万岁军来杀你刘家满门。刘明显摇摇头:“仁寿宫那位可不会管这种掰扯不清的屁事,他只会盘坐在他那张白鹤榻上修道,等下面的人杀个你死我活再出面调解。只有你我杀得狠,他才坐得稳。这些年,我刘家便是这样一点点被蚕食的,我比你懂。"金猪沉默。
片刻后,他干脆滚动肉似的往地上一坐,“不费劲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刘明显饶有兴致问道:“金猪大人,有没有兴趣为我刘家做事?你只需写一封指骂毒相与朝廷的状子,我刘家可饶你命。
金猪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想让老子骂内相?你算什么东西。刘家没人了吗?怎么会让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来掌家,你老子呢?让他过来给老子捶腿。
刘明显冷笑:“阉觉鹰犬,杀了他。
旁的元掌柜平静道:“以石灰腌制好,我要送回景朝去,金猪这些年杀我景朝不少人,想必军略使一定很喜欢他的项上人头。"
河岸边,陈迹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也听不见金猪与刘明显在交谈什么。
他只远远看着张果儿走去杀金猪时,金猪竟拼着重伤暴起偷袭,在打断张果儿一条腿后,又重新跌坐在地。
待到另一名纹身汉子靠近金猪时,金猪竟再次偷袭出手,将对方打出一口鲜血之后,再次跌坐桥上。
直到第三次,金猪又要故技重施,却因速度慢了一拍,终于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这一次,他真的油尽灯枯了。
刘明显气笑了:“早听闻十二生肖金猪嘴里没一句真话,今天见识了。金猪不再搭理他,自顾自闭上眼往桥上一趟,闭口不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即便再豪横之人,面对死亡,也不可能真的面不改色然而就在此时,陈迹忽然通过桥拱,看见桥的另一侧,竟有一艘乌船缓缓驶来。船首伫立着一袭白衣青年,手中空无一物,却骤然摆出满弓引弦之姿。刹那间,空气中出现一张白弓,闪烁着璀璨星光。
嘭的一声,弓弦震荡。
一颗流星脱手而出,拖着长长的彗尾,直奔桥上刚刚站起身来的张果儿。那颗流星在晨曦与火光中,远远画出一条微乎其微的抛物线,一弹指,一呼吸,一眨眼的功夫,流星如长了眼睛似的,径直从张果儿心口透体而过。
噗。
张果儿猛然突出一口鲜血。
他低头看着自己心口上的破洞,喃喃道:“你娘嘞,天马话音落,只见伫立船首之上的天马引弦满弓,一颗颗流星拖着彗尾激荡而至,
百亿天马,人还未到,箭矢便已将桥上一个个象甲卫贯穿,其中一箭贯穿四人后,去势仍然不止。
金猪听到天马二字,便已激动的张开眼睛。
他猛然坐起身来,目光越过围栏,看向远方河面,放声狂笑:“天马来了,天马来了,你们他娘的都给爷死。
说话间,一颗流星从金猪头顶飞过,这枚矢没有射任何人,只是为了用这特殊的方式与金猪打个招呼。
下一颗流星,狠狠贯穿元掌柜大腿。
若元掌柜没有提前躲避,这一箭恐怕会射穿心脏。
但天马没放弃,再次引弦满弓。
砰的一声,一颗流星以极快速度奔向元掌柜心口。
金猪忽然大喊:等等,别杀他,我要让梦鸡审讯他。
刹那间,射出的流星竟在空中微微改变方向,从元掌柜脸颊前飞过,带动着他的发丝剧烈抖动,宛如一匹天马从面前呼味而过。
元掌柜面色阴沉的看了刘明显一眼,转身一瘸一拐的投身洛河之中,往天马相反的方向游去。
金猪急声道:“西风,六条,给我跟住他。
可他话音刚落,桥下便传来西风与六条的惨叫声,
金猪骂骂咧咧站起身,跑到石栏旁探头往下看去:“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死没死啊,没死吱个声。"没死!"
金猪扶着栏杆,眼睛眯起来,恶狠狠盯着元柜往上游越游越远,可此时。他忽然轻咦了一声:“等等,那是谁?
目光所及之处,洛河岸边竟有一少年郎脱去身上皮甲,一猛子扎进水中消失不见。
金猪瞪大眼睛:"看身形,怎么有点像陈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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