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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军队见大势已去,只好罢兵求和。7日后,孟恩远与张作霖打电话,表示愿意下台。由于上火,他嗓子肿得连说话都困难,不得不找人代为说话。
张作霖在电话里对传话人说:“我个人没有意见,一切都是北京的命令,我没有办法。请你对孟说,他不退是不行的!”
16日后清晨,孟恩远眼含泪水把吉林督军的大印交给了奉命接替他的鲍贵卿。
至此,由孙烈臣控制黑龙江省、鲍贵卿把持吉林省、再加上早已亲自领任在手的奉天省,张作霖终于完成了统一东三省的霸业,成了名符其实的“东北王”。
枪杆子里出政权,乱世尤其如此。不过张汉卿倒乐得有鲍贵卿这个“蒋干”在彼,经常提醒乃父多在场面上“尊重”一下这位天子之重臣,这样可以给段祺瑞一种错觉:在东北,鲍贵卿是有用的,是能够约束到张作霖的行动的,这样一来,不久自己要进行的东北政治经济改革才会少些来自中|央的压力和忌讳。
至于“宽城子事件”中延伸的隐秘,只有张汉卿等少数几人知道,它彻头彻尾是由张汉卿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剧。执行的主角,便是后来逸闻遐迩的“特战大队”。那位船井的朋友,也是特战大队的安排。不过利用日本人打击政敌,终究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事件的主角们对此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使得这一事件如众多的故事一样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无论如何,“宽城子事件”忽如一夜春风来,让此后的局面“千树万树梨花开”,让奉军几乎是兵不刃血地夺取了吉林,也令张作霖对“特战大队”的作用刮目相看。戢翼翘作为最受张汉卿赏识的首任大队长和全军训练总监,从此真正进入张作霖的视野。
吉林易督,包括省长连同其督军署总参议一道,上上下下空出了十数个要缺,难免让人眼红。鲍贵卿已经身为老张的属下,自然在官员的配置上唯老张是从,而此次孙烈臣入主黑省,一些官员的任免亦为应有之义。所以难免有一波走门子的行为,使得老张的大帅府比往常格外热闹。
有人欢喜有人愁。押对宝了的人很高兴,至于不幸走了弯路的人就是折磨了,像鲍贵卿在黑省任上的督军署总参议丁超就如此。
他是杨宇霆力荐的,也是杨的铁杆。现在杨失势,他非常担心自己会被换掉----外界也正有此风声,正在上下走动,要投帅府的门子。走大帅府的门路不代表就是去找大帅,少帅的客人也很多,丁超就准备这样干。
张汉卿用人一向还是很为人称道的,反正在奉天官场的人看来,他不唯亲,只为贤。他所推荐的人,如政治上如王永江、莫德惠、米春霖等人都是能力有目共睹的;军队里能干的就更多了:韩麟春、郭松龄、王以哲、戢翼翘、姜登选、林蔚…无一不被称为军界后起之秀;党内人物不为外人所熟知,但吴家象、高纪毅、朱光沐也都是年轻有为。
最让人赞叹的是,他所推荐的人都是细行谨慎且对他忠诚无二。很难想象,以他在政界、军界如此短的资历下竟然能够识人善任,当真是伯乐再世?
真相只有张汉卿清楚:他之所以能够识人,是因为沾了历史的光。既然注定是优秀的人物,稍尽绵薄之力推他们一把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些人中,此时免不了尚有名不见经传的,当然对张汉卿的知遇之恩怀有好感,再加上张汉卿本人的优秀素质在,亲近也就在所难免。
而张汉卿对于他所看中的人,都是不遗余力地推举。像韩麟春是军职中升得最快的,早已经成为一师之长;他在各个方面给王永江铺路,使其成为东北三省在行政上仅次于张作霖的高官,很多时候已经可以代老张行事。至于非他的人,只要有本事,他也是利用少帅的超然便利给他们以机会。有时候却也能化非嫡为嫡,如张作相,现在已经成为挺少帅声音最强大者。少帅系能够快速崛起,是两者综合的结果。
知人善任是一种能力,能够治病救人则是一种手段。对犯了错误但不是原则性的,他也不会一杆子撸到底。像与他在权力控制上有一定交集的杨宇霆,内部人士都知道,是这位少帅力保他的命的,不然愤怒的张大帅是要杀人的。
当然,是不是老张的作态没人知道,或许是老张让小张施恩于众也未可知,但关外募私兵事件,最后只有杨宇霆得到去职的处分,其他人都没有受波及是真的。
因为张汉卿知道乃父的心思:杨宇霆在他起家的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不是一句话可以抹平的,对这位曾经在奉天人脉极广的属下,张作霖还是极为欣赏的,只是因为其私行不谨而在当时的情境之下顺水推舟让他做了替罪羊而已。
但老张可没有株连的习惯,对他曾推荐的人根本不会有其它心思,再说杨宇霆推荐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就凭他一个人的事情就一窝端了?那奉天的官场要被清空了!
不过丁超不清楚,他离奉天太远了。看到很多人“进步”太快尤其是孙烈臣由最初的一个旅长而师长进而督军,当时一发浑便也想亲自掌兵,经杨宇霆一忽悠就上了套,答应他作关外私募新兵旅的旅长。当然此职务还未开始即胎死腹中,但奉情局还是问出了口头协议。他很后悔,若不是蹚关外那趟浑水,自己在黑省不说可能有进益,但绝对不会降职,也不用现在这样提心吊胆了。
黑省易督,鲍贵卿只身去吉省,孙烈臣接替。作为鲍贵卿任上的总参议,丁超一下子就闪了腰。一般来说,督军署中最贴心的有两个人物,一是总参议,也就是执行秘书长、作内当家的角色;一是参谋长,作为在军队中的代言人。两个职务都是非亲信不能担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军政分离已经形成传统,所以大概率上,张国淦省长在行政上的权力,新任督军孙烈臣不会介入。而在军事上,由于他并未兼职师长,在黑的29师、第1师又各有其主,都是有大背景的,在大概率上也不会伸手。唯一会安顿的,是督军署的相关职务,这也是督军的主要权力之一。
想想自己与孙烈臣并无交情,再有关外那档子事,若想不被搬开,先下手为强是要紧的。他思来想去,走张作霖的门路并不见得妥当,因为此前并无交集;反倒是少帅,嗯,他们在天津有一段时间的交流,或许有用。
黑省能和张汉卿递上话的人不多。前省长翟文选听说是他推举的,但和自己关系一般;前督军鲍贵卿那里能搭上话但估计没用,否则没理由自己不跟他一道赴吉林任职。思来想去,他想起一个人来:张首芳!
张首芳是张汉卿(如假包换的张学良)的胞姐,嫁给鲍贵卿的儿子鲍豫才,张、鲍的亲家关系就是这么来的。虽然鲍贵卿在自己的事上应该无能为力,但只要张首芳肯为他说话,一切都不是问题!而作为总参议的自己,对鲍府是熟门熟路得不得了。
张作霖以亲家之名把鲍贵卿从北京调到黑省任督军,又转任吉督,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但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不想让鲍在黑省生根啊!想一想也不奇怪,鲍贵卿本来就在东北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又长期在中|央任职,如果让他长居一地,特别是黑省这鞭长莫及之所,难免有机会让他坐大。张汉卿在他屁股还没坐热之时调他到吉林身侧,而且是孤身一人上任,用心良苦。
对此,张首芳很不满意。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公公,都是亲人,为什么要防范得像仇人?公公再不济,肯定不比孙烈臣等外人远啊,为什么孙烈臣上任之后父亲宣布黑省官职任孙安排、公公上任之后吉省官职却依旧掌握在奉天手中?连带着丈夫对此都有些不满,若不是忌于张作霖的势大,能不能做夫妻都不敢打包票!
所以听完丁超的担忧,张首芳积攒已久的怨气就迸发了。
“你是我公公的人,他们也敢动?”
“你有没有找过汉卿?”
前一句不需要要回答,因为是她的怒话;后一句话丁超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只能说:“如果大帅决定了,少帅那里也不好说话吧?再说,我和少帅交情还谈不到,管用吗?”
“怎么不好说话?他连省长都能推荐(翟文选)!你和他没交情,他是我带大的,我出面难道还不管吗?”
“只是你怎么跟着杨宇霆搞这么一出?黑省总参议不如一个旅长强?”
丁超很赧颜:“我是一时鬼迷心窍…”
“好了,不要说了!家弟的事,我负责给你说和,你就安心做你的总参议吧。”
丁超的门子投对了,张首芳一生气便要去奉天和张作霖说个明白。她是个暴脾气,连张作霖对她都是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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